褚衍清心跳急促，等待着宋寻的答案，不料宋寻看他的眼神更诡异了，磨着牙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一刻，褚衍清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忐忑。那种一无所知的滋味并不好受，空落落的，但对方要是他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他可以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
褚衍清惊醒，然后怎么办呢？他想做什么？
他被自己这片刻的迷失吓出一身冷汗。他惯来是冷静自持的，不该有这些不受控制的样子。
“褚衍清。”宋寻难得正经地叫了一次他的名字，眼神中透露着怪异的执着，“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褚衍清张了张口，而后猛然打住，他竟下意识地想要破坏这份感情，无论是理智和感情。可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劝诫他，这时宋时归珍贵而脆弱的初恋，他真的要破坏吗？
亲手打碎小朋友的宝物？
“……时时很喜欢他吗？”半晌，褚衍清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宋寻：“……很喜欢。”他脑中闪过宋时归捂在被子里跟他生闷气的样子，看着褚衍清的眼神越发怪异了，“非常喜欢。”喜欢到连他这个哥哥都不理的程度。
这么一想，宋寻心里顿时更憋屈了。
喜欢到这种程度？褚衍清的眼神不可见的暗了一下，他压下心底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涩，维持着身为长者最起码的温厚：“既然时时喜欢，那就随他去吧。”他的脸上挂着一贯客套的笑容，实际上嘴角无法再上扬半分了，“只要……对方是个可靠的人就好”
“可靠，特别可靠。”宋寻郁闷地说着，能不可靠吗，可靠到自家爸妈拿来和自己对比了整整三十年，而且他还总是输的那个！
宋寻现在是真想吐血了。他摆了摆手，虚弱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得了，你进去吧，自己和他聊……不用管我的死活。”
褚衍清觉得他真是越来越神经了。
推门进去，宋时归从被子里探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脸色仍然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他殷切地看着褚衍清，只是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心脏就止不住地乱跳。
褚衍清说他不介意，说会尊重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是可以接受自己的呢？他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对不对？
怀抱着这点微末的期望，宋时归的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亢奋。
“衍清哥哥！”他主动伸长手臂抓住褚衍清的手，语气是难得的娇缠，“我听到你和哥哥说话了，其实我……”
“时时。”褚衍清温柔地打断了他的话，温润的眼睛里埋藏着阴郁的风暴，“你早恋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告诉伯父伯母，但是你要乖乖提听话，不能因为贪了恋爱影响学习。”
宋时归马上就要高三了，他不想他在关键的时候分心。
宋时归懵了一下，他急迫地抓住褚衍清的手，不顾他的阻拦，豁出去了似的：“我没有早恋！衍清哥哥，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少年的声音不管不顾地冲进他的耳朵，带着孤注一掷的一腔孤勇，砰的一声，在他的心口处开了一枪。然后有细碎的声音自那处传来，翠绿的枝蔓延伸生长，盛放出一大片灿烂的野蔷薇。
隐隐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但在褚衍清的意识里，这是不正确的。
他仓皇着甩开宋时归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强自镇定：“时时，你不该……”
“我就是喜欢你。”宋时归不管不顾地追上来，掀开被子跳到地上，冲到褚衍清面前，“衍清哥哥，我一直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
“我不会早恋，也不会喜欢别的alpha，因为你答应过我，要让我做你的专属omega，你还记得吗？”
少年的声音一句接一句，像是枪林弹雨地冲过来，又在他面前散落成玫瑰花瓣的雨，浪漫得至死不渝。
但褚衍清理智尚存。他抓住宋时归的手，带着他回到床边，扣着肩膀将他押回床上，塞回被子里。确保少年不会受凉，才正色道：“时时，你还小。”
宋时归急了，褚衍清却在他前面开口：“你才十七岁，而我已经三十了，我们之间整整相差了十三岁，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他抬起眼睛，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无波无澜，他注视着少年稚嫩的面孔，轻轻说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也许你只是把对长辈的依恋，错误地当成了是爱情。时时，爱情不是那样的，你只是还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宋时归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心脏处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又一次被活生生地贯穿。但他顾不上它。
“我是真的喜欢你，褚衍清，我喜欢你啊。”他哭得泣不成声，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不要钱似的，“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他抓住褚衍清的袖子，只敢抓着一点点。原先胸腔里积攒的勇气荡然无存，剩下的满是空荡荡的难过和绝望，风一吹过就疼得厉害：“褚衍清，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但男人却只低着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时时，这是错的，你不该喜欢我。”
褚衍清起身往外走，宋时归没追上去，他弯着腰伏在被子上哭泣。因为极致的痛楚，声音都放不出来，只能咬着嘴唇拼命忍耐，将呜咽全都埋进被子里，只剩下身体一抖一抖的痉挛。
褚衍清没敢回头，他清楚地听到从心脏处传来的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一刻，尖锐的疼痛终于叫他明了，那一直默不作声却肆意生长着的情绪叫什么。
宋寻听到声音，抬头，张着嘴，没敢说话。褚衍清此时的脸色实在难看得吓人。
半晌，他问：“你知道了？”
褚衍清没回答，他伸手去摸里侧口袋里的香烟，声音低哑：“他不懂，但你该教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喜欢他，就是错中之错。
直到宋时归出院那天，褚衍清都再没来过看他。宋寻和宋时归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宋寻也识趣地没有提起，省得宋时归徒增伤心。
但宋时归不，他握紧了荆棘要往自己的心脏上扎：“褚衍清呢？他为什么没来？”他语气急迫，像极了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寻闭了闭眼睛，狠下心：“他去和相亲对象约会了。”
“……什么？”宋时归神情恍惚，似乎没听清楚，又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愣愣地看着宋寻，脸色苍白如纸。
“宋时归，你看不出来吗？褚衍清是故意赴约的，他不喜欢你，也不希望你喜欢他。”
心脏好像被人重重撞击了一下，宋时归已经数不清这是这段时间的第几次心痛，他眼前发黑，只能勉强靠在宋寻身上借力站着。
“哥哥，我不是喜欢他。”宋时归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弱的，风一吹即散，“我爱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