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怀恩在医院醒来，有关昨天审讯的报道已经遍布各大网站的醒目板块，身为被报道的主角，怀恩只粗略刷了几篇就默默放下了手机。
“名为婚姻实则软禁？那么名为联盟实则帝国？”
“未被人道主义荫庇的隐秘角落！”
“一分钟带你了解刑讯逼供被废止前的社会——”
“……”
男人一点一点弯下腰去，手指穿进头发里，直抓到脑后的发根。
元帅……应该也看到了吧……
究竟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也不理解。
他把鼻子靠在自己的肘弯处，深吸了一口混合洗涤剂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然后重重叹息。
恩将仇报会让人下地狱吗？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到门口就听见医生在叹气了。”
尤明戈面带微笑走进来，“医药费会有人报销的。”
男人直起身，看过来，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看上去分明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算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但医生看上去好像还是很不顺心。”
尤明戈臂弯里捧了一束洋百合，她将花束安置在床头，顺势便在床边坐下，“我的休假已经结束了，之后就不一定能来看望医生了，所以，有什么麻烦的事就趁现在说吧。”
怀恩本想笑一笑糊弄过去，结果一张口就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发生了这种事以后要装作若无其事……也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我只是……”
他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现在网上流传的那些消息，您想好要怎么处理了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尤明戈低头笑了一声，“我想也是因为这个。”
她摸出手机来，拇指随意地划着屏幕，“医生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我觉得这个回复就挺好的。”
她点开名为“怀恩·嘉西亚”的网络账号，视线在最新的一条状态上停留了几秒——
怀恩·嘉西亚：其实……我在元帅家里过得真的还挺不错？
底下还配了一张照片，是张半身照，一共五只毛茸茸圆滚滚的阿拉斯加幼崽并排躺在男人腿上，争抢男人掌心里的火腿肠，其中一只还龇着乳牙，费劲地咬着男人的手指。
尤明戈对着屏幕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按下了转发。
有些人，在她家待了三天，连人影都见不到，倒是把她的狗撸了个遍。
怀恩感觉到手机震动，点开一看，就看见那条转发提示——
尤明戈：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医生了解一下。
留言后还附有一张截图，是尤明戈与宠物医生的聊天截图。
尤明戈：医生，我的狗这两天好像没什么食欲，这是为什么？
宠物医生：视频看起来挺健康的，有空来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笔一千金的预约转账。
“……”
看着那笔转账，怀恩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一千金，也就是他三个月的工资吧……就因为他额外喂了零食……
真是罪过。
状态发出去不过几分钟，底下已经有了不少评论，基本都是在询问最近与怀恩的事，有言辞激烈质问加讽刺的，也有温和一些，理性询问的。
只那么几条画风清奇——
“？耶？你们都想得这么深入吗？只有我单纯以为是搞笑日常笑出了声吗？”
“所以其实只有我对政治一窍不通，专门为了元帅的颜来关注她的对吗？”
“我比楼上实在一点，我是为了抢甜点优惠券。”
点开尤明戈的往日状态，怀恩看见了清一色的甜点优惠券开团信息。
怀恩：“……”
尤明戈不知道怀恩正在视奸自己的往日动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调出一个聊天界面，然后把手机举到怀恩面前。
“其实医生真的不需要在意那些媒体，里面骂得最多的那一个，昨天还来看望医生你，顺便帮你付了医药费。”
怀恩瞥一眼屏幕，就见对面备注为某日报主编，发来报道原稿的同时，还客客气气地询问，这样的报道是不是有点过火。
看那原稿文件名，赫然就是怀恩刚刚看见过的，“名为婚姻实则软禁？那么名为联盟实则帝国？”一文。
怀恩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这件事。
要说专/制呢，上升到联盟与帝国这个层面的报道也能发得出来，要说不专/制呢，连发个报道都要提前来询问挨骂的当事人，那好像又挺专/制的。
有些人，表面上骂得比谁都狠，实际上私底下比谁都会做人？
而在对方客客气气的询问下面，尤明戈的回复只有简单的两字——“好的”。
怀恩不由地向床边的女人投以注视。
女人脸上看不到什么情绪的痕迹，她看起来像是橱窗里的玩偶，连看他的眼神都是静默的，仿佛与世界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然而这样的她正切切实实站在这些事件的中心。
是真的毫不在意吗？
还是只是习惯了，又或者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怀恩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坐视不理。
哪怕尤明戈本人都无动于衷。
“元帅……你之后是不是要去西索星？”
“对，下午的航班，”尤明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医生是想回去看看……故乡吗……”
她抬起头来，脸上刚刚露出一点笑容，就见大片阴影笼罩下来，“医生？”
男人不知为何起身，站到她面前。
那头金发原本就偏长，这下又有近半个月无暇打理了，额前细碎的一缕垂落下来，已经能垂到男人的鼻尖。
他抿着唇微笑，尤明戈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笑得像有什么温柔的难言之隐。
老实说，他这个样子，尤明戈总觉得他之后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是说类似借个百八十万这样突然的要求。
“我的确是想跟您一起去，但我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她就说有要求吧！
尤明戈不由地警觉起来。
医生毕竟不像庞贝那个家伙一样没脸没皮，要是医生说要借钱，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是这样的，”男人将食指抵在鼻尖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也可能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但……我就是在想，如果在公众面前表现一下，会不会能起到一些作用。”
尤明戈：？
女人盯着他沉默了一秒。
在公众面前表现一下？
表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