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微怔，目光终于与穆远山相触。随即，她又低下头。
“她叫如意，是本侯的爱姬。”穆远山仍然紧跟着她，眸光变得温柔，唇角也绽露一抹浅浅的孤痕。
女子的贝齿轻咬唇瓣，轻声地道；“余香蒲柳之姿，岂有资格与七公子的爱姬相提并论。”
穆远山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自谦的话，兀自接道：“她的确很美，像绽放的烟花，可惜……她的美从不容人亵渎。”
叹息声里，有着淡淡却深切的遗憾。
余香怔忡，心里疑惑，却不敢多问。
穆远山转身看向虚无的某点，自言自语般：“我经常在想，既然上天派了她来到我的身边，为何却又咫尺天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有两个分身，灵和欲是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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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香再次轻咬唇瓣，却始终不敢多言。
许久，穆远山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余香的身上，眸中满是欣赏的暖意。“你是个很娴静的女子，空谷幽兰，姑娘当之无愧。”
“公子谬赞，余香愧不敢当。”余香眼波流转，鼓起勇气，道：“如意姑娘是身患隐疾吗？”
穆远山眸光一闪，不禁赞道：“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余香顿时明了，再听穆远山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赞赏，唇角不禁隐隐绽笑，忙恭敬道：“余香只是猜测罢了。”
穆远山缓缓优雅踱步走近余香，声音温柔了许多：“抬起头说话。”
余香再次抬首，眼眸里多了几分流光，却始终不敢直视他。
男子微微低首，伸出修长好看的大手，勾起食指轻轻托住了余香的尖尖的下颌，迫她抬首跟他的目光对视。
“本侯最喜欢像你这样干净纯粹的女子，好像从未沾染过世俗的污浊。你的美丽娇柔，你的端庄娴静，你的无世无争，都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模样。”
*
凌珑用画眉的碳笔写了一封长信。
她并不擅长文字表达，但生平第一次写情书，竟然洒洒洋洋六页信笺。后来考虑到小黑的负重问题（黧鹰太小了），就精减成了三页信笺。
凌珑将书信小心地叠好，用油纸裹了，再装进飞鸽传书专用的信筒里，在小黑的脚踝上扣上了细链子。
“……去找他吧。他曾说过无论他在哪里你都能找得到他，记得告诉他……想对他说的话都在信里面，一定要让他给我回封哦。”凌珑对小黑千叮咛万嘱咐，然后捧着它登上了王宫里最高的顶楼。
信鸽刚起飞的时候容易被打下来，所以凌珑放飞小黑的时候十分小心。
她特意左右看了一遍，确定无人跟踪，这才站在王宫顶楼的最高处双手往空中一撒。
黑色的小身影迅速冲进了夜穹里，那高度绝不是这个年代的弩箭能够触及得到，凌珑这才放下心来。
小黑虽然尚未成年，但它属于猛禽，飞行高度是普通信鸽难以企及的。只要刚起飞时别被打下来，等它飞到云端之上就彻底安全了。
凌珑遥望着小黑消失的夜穹，独自站了好久好久。
她没注意到，此时暗处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同样的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凌珑仰得脖子发酸，这才低下头，一个人下了楼梯，慢慢地走回到寝宫里。
侍婢们早就习惯了凌珑的来不影去无踪，从不敢多问什么。
卸妆沐浴之后，凌珑安寝。
直到整座寝宫都安静下来，一道淡淡的身影潜入进来。
他似乎徘徊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到了凌珑写信的地方。先是拿起那支画眉的碳笔看了看，然后目光投向旁边的废纸篓。
轻轻弯腰，捡出了几个纸团，隐约看到上面有奇怪的字迹。
男子微微凝眸，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带着那几个纸团悄悄离开。
他就像是一道魅影般，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
夜色沉沉，月亮掩在云层后面，隐隐透出皎洁之色。
穆远山客居的偏殿内，依然亮着灯火。
窗外树影婆娑，虫鸣啁啁，一杆细骨宫灯立于旁侧，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男子坐于书案前，展开几个从废纸篓里捡来的纸团，看到上面用碳笔书写的奇怪笔迹，若有所思。
他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文字，命人把易水寒叫过来辨认。
易水寒看了许久，也是一脸的震惊。“从未见过这种文字。”
穆远山微眯黑眸，沉吟良久，道：“可能是一个我们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奇怪。”易水寒再看了眼信纸上的奇怪简体字，肯定地摇首。“魏国相邻几十个国家的文字我都有见过，没有任何一国的文字跟这字体相同。”
又是一阵沉默，易水寒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也许是更远的国家，我们非但没有去过，而且还没听说过。”
穆远山微微摇首，他觑目看向窗外挣破云层束缚的皓月，幽幽地道：“也许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都不曾去过也不曾听说过的陌生世界。”
“……”
*
睡醒黑甜的一觉，凌珑感觉精神焕发。
早朝之时，凌珑开始过问朝政大事，调整文臣武将的任职，但又能把握精妙的分寸，不至于引起动荡不安。
经过她的治理，朝政一扫过去门阀专政的污浊之气，风尚顿时清朗许多。
乌成新仍然把持着绝对的兵权，意气风发，十分得意。
袁明智不甘下风，而且最近对静乐郡主殷勤备至，摆明了势得必得。只要他能娶到深得女王宠爱的静乐郡主，就能拉近跟女王的关系，到时乌成新手里的兵权极可能要分给他一部分。
这二人都是青年将帅，同时掌握了燕国绝大多部分的兵权。
凌珑手里只有一支虎骑营，还是从乌成新手里抢来的。另外就是刀锋统领的一万御林军，以及莫桀的祭司庙里的八千僧侣。
这是她唯一能够直接指挥的军备力量。
凌珑想方设法武装这些军队，并且亲自设计一些最新款的兵刃来做装备。另外，她还把王宫里一些用不到的物品典当了出去，换了银子购买良驹，使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提升了数倍。
另外，虎骑营的新统帅和将领们每日带着队伍操练，绝不懈怠。不像以前的将帅养尊处优，只会一味的享受。
所以说，这只支军队是精锐部队，可以一抵三的。
凌珑对军阀势力的打压很好地平衡了朝中的权利分布，除了乌成新和袁明智手里掌握了过多的兵权，其余的将领的实权则分布十分均匀。
而且这些将领并不属于八大门阀派系，如果将来有了纷争，也许他们会处于中立的态度。
凌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朝中的局势，默默地在心中筹划着。
她深深知道，目前这暂时的表面安稳跟穆远山有着极其直接的关系。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魏国的七公子竟然跟燕国的朝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明地里，权倾当朝的大司马雷震，暗地地，是骁骑大将军乌成新，他们似乎都信任或者听从穆远山的意思。
就因为穆远山的鼎力支持，凌珑的王位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稳固。
不知不觉，穆远山来到蓟城近一个月了，仍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凌珑也没有问他。因为她知道，他远来必定是客，肯定有沉不住气的那天。
他不急，她当然更不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