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看向杨戬：“我不知道老宗主会用这种方式。”
杨戬的眼睛扫过这一栏，低低地念了出来。
“命绳，魔界的远古法宝，跟使用者血脉相连，一旦用来禁锢住谁被挣脱了，使用者会当场暴/毙。”
目光落到发明者这一栏，赫然写着“女君”二字。
杨戬半晌才道：“魔界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真是挺多的。”
叶鸣玉没说话。
她现在了解的信息足够多，已经可以根据这些，来思考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想到了自己在学堂中听到的话。
“女君承受不了他身上自带的灵力，生下他后就灰飞烟灭了。”
真的是因为承受不了身上自带的灵力才灰飞烟灭的吗。
她那时很相信，但现在却突然有点别的想法。
……
她的眼睛移到了发明者那一栏。
现在看来，好像这是一场痴心妄想罢了。
女君发明它想要用来绑住心爱的人，心爱的人却在她分娩当场，挣脱了它。
这是一场豪赌。
在身世这方面，叶鸣玉其实很心疼武寒九。
父亲把他当做自己耻辱人生中的一个印记，母亲一厢情愿想要用自己的命和孩子留住父亲，而他却成为了他们爱情中的牺牲品。
现在她也能想清楚，为什么武寒九宁愿下跪求老宗主，也不愿意挣脱它了。
因为他挣脱了命绳后，他唯一的亲人也将命丧黄泉。
放在现代，就像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母亲和女朋友同时掉到水里，该救谁。”
武寒九当时该有多么无力。
叶鸣玉不敢再想。
见叶鸣玉的表情略有苍白之色，杨戬及时合上了《魔界法宝大全》。
“怎么了？”他握住了叶鸣玉轻轻颤抖的双肩，轻声细语：“别怕，我们已经出来了。”
叶鸣玉轻轻摇头：“我没怕。”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这样总在生死边界打滚的生活。
追根究底，她只不过是一个现代人罢了。
她从小的世界都是很理性的，从来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这几个月，她接收太多这样的情绪信息了。
让她有些处理不过来。
让她有些无力。
回到斗牛宫的时候，叶鸣玉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白色纱裙，高挑的身形，还有……即使隔得老远也能闻到的一股暗香。
见到嫦娥，叶鸣玉不知怎么心情稍微好了点。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向嫦娥走去。
嫦娥在门口踢石子踢了好久，看到叶鸣玉热情地迎了上来。
叶鸣玉被迎面来了一个香喷喷的抱抱。
嫦娥蹭着她的脸蛋，撒娇：“呜呜，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一听说你们要回来我就在南天门等着了，但是迟迟没等到你，好想你啊。”
叶鸣玉揉了揉嫦娥的背脊，“嘿嘿”笑着，缩略了自己遇到的情况：“遇到了一点事，耽搁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儿。”
嫦娥捏了一把叶鸣玉煞白的小脸：“没事儿才怪了，看你的脸。”
嫦娥当场掏出一把镜子，给它对着叶鸣玉。
从入了魔界之后，叶鸣玉每天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有观察自己的容颜了。
现在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脸，她看到了几乎透明的苍白，从来没有那么憔悴过。
她想，自己好像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情。
这个棘手的事情，没有任何解决方案。
嫦娥看出了她的难以言说，也没有多问，只是拉住了她的手，一边轻轻摩挲她的掌心，一边把什么东西递到了她的手里。
叶鸣玉低头一看，是一个很精致的袋子。
里面装着很多东西，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面。”叶鸣玉停顿了一下，“是什么？”
“别担心，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嫦娥握紧她的手，笑得眼睛弯弯：“是广寒小铺最近的新品，我看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过来看看你。”
叶鸣玉打开袋子，看到了五花八门包装精致的东西。
她随便拿出一个简约包装的，看起来很像墨水瓶。
“这是什么？”叶鸣玉狐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墨水瓶？”
嫦娥扑哧地笑出了声。
“不是了啦。”嫦娥从叶鸣玉的袋子里挖了挖，挖出了一盒像蜡烛一样的东西，“这个是香薰，插上去燃烧的话，是可以怡神的呢。”
叶鸣玉恍然大悟：“哦……”
还挺适合现在的她的。
嫦娥笑着戳了戳叶鸣玉的眉心：“你怎么呆呆的。”
叶鸣玉挠了挠头，闻着满袋子香香的味道，终于有了些回到天庭的真实感，挠了挠头，笑道：“是有点。”
这时，杨戬从二人身边经过，向嫦娥点了点头。
嫦娥的右眼飞速一眨。
叶鸣玉看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动作，问：“怎么了？”
嫦娥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没事儿啊。”
越是这个样，叶鸣玉越觉得有点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叶鸣玉想嫦娥和杨戬大概率不会做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情，也就不再追究了。
叶鸣玉道：“那好吧，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先回宫了。”
说着，就要抽出手往身后的斗牛宫去。
然而，嫦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没让她走。
呃。
嫦娥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再陪我待会儿嘛。”
美女撒娇。
还别说。
她叶鸣玉还真就吃这套。
叶鸣玉清了清嗓子，正想大发慈悲地说“那我就再陪你呆会儿吧”，下一秒就被嫦娥放开了手。
嫦娥向她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现在可以了，进去吧。”
“……”叶鸣玉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热泪盈眶。
美女都如此善变吗。
心情颇不好地走到了斗牛宫门口，叶鸣玉踩上阶梯。
微微有些凹凸不平感。
她脚底一顿，缓缓挪开了脚。
方才，她踩到了一片花瓣。
眼睛往前走了两三步，又是一片花瓣。
她抬起了眼……
同样的两三步前，仍然有一片花瓣，并且还是玫瑰花的花瓣，这些花瓣被人有意地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尽头通往后院。
叶鸣玉呆呆地看了这条玫瑰花路一会，荒谬地笑了一声。
搞什么鬼。
“老土。”她自言自语道。
这么笨拙又自以为很浪漫的把戏，也就杨戬做得出来了。
在原地荒谬地笑了几声，叶鸣玉还是嘴上嫌弃，身体非常诚实地照着花路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推开后院的门，眼前豁然开朗。
草原是一如既往的一马平川，只不过在视野中跟星空由地平线切割成了两道风景。
叶鸣玉稍微把头抬起，将星空纳入眼帘。
这片星空与平时看见的颇有不同。
这些天幕中，闪闪发光的并不是逐颗闪烁的星光，而是一个又一个，姿态各异的图腾。
在这漫天熠熠闪光的图腾中，叶鸣玉注意到了一个稍微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正执着剑，剑锋直指西南方，身旁盘坐着一只身形庞大的神兽，露出长长的獠牙。
叶鸣玉看着凶神恶煞的神兽，却微甜地笑着：“啊，是哮天犬。”
她刚认出哮天犬，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就乘风入耳。
“鸣玉。”
叶鸣玉的注意力被召回，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啊？”
杨戬就在她不远处，手伸在身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叶鸣玉看着他的掌心，明白他让自己过去。
于是她过去了，把手堪堪放进杨戬的掌心，食指朝上指了指头顶：“这是什么啊？”
杨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满天自己为她展现的图腾。
凝视半晌，他垂下眼，把叶鸣玉容纳进了眼底：“在向你解释这些之前，我要向你征得一件事情的同意。”
气氛到了这儿，叶鸣玉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些预料。
但她仍然问：“是什么？”
杨戬的语气停了又停。
他也在犹豫。
在这场静默之中，叶鸣玉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不只是她，在这方面，杨戬也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良久，杨戬才别扭地开始铺垫：“我知道说这些很唐突，但是，我觉得是时候了。”
说到这些的时候杨戬的耳朵“刷”地变红了，叶鸣玉倒是很喜欢看杨戬局促的模样，在心中偷乐，脸上还是一本正经，懵懂地道：“说什么？”
杨戬的耳根红了又红，叶鸣玉看到他抿唇的频率也跟着耳根红的频率一起，十分频繁。
良久，杨戬终于开口了：“我想，我应该确认一下我们的关系。”
叶鸣玉点点头：“什么关系？”
杨戬咬牙片刻，叶鸣玉感觉到自己放在杨戬手心中的手也在被握紧，杨戬的手心全部都是汗。
他的声音很小，带着一点不自信。
这时叶鸣玉第一次看见杨戬不自信的时候。
他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道：“你愿意，以后把自己交给我吗？”
即便叶鸣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的时候却还是有些脸热心跳。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身体里狂啸——两辈子了！终于有人跟她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