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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龙场逢先生(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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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谁也想不到,空荡荡的胸腔会奇迹般地生出两副心窍来,一边被绝情填满,一面被嗔痴纠缠,宁王在入宫前闲歩来到毓秀堂,推门的动作缓而轻,偷偷摸摸的似乎不想被人瞧见。

    晌午时的院落是寂静无声的,明亮到发白的阳光斜斜地透进窗子,打在地砖上形成几抹白花花的光影,屏风前的那一块由于修缮不久显得格外崭新,想到那日他拔了陈勤的剑真恨不能在刘瑾的身上戳几个窟窿,其实他从来就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失态,如此愤怒,但是当她毫不领情的时候,他就好像明白一些许了,她可真是比他心狠多了呵!

    迈过那块曾被剑刃扎穿的地面,宁王来到雕花长窗下,琴架空了,除了他勒令她戴上不能摘的镯子,别的什么首饰都没带走。

    妆台下置着一方半开的胭脂盒,除了赴宴和出游她很少用,虽然涂着中看,在他忍不住一亲芳泽时蹭到他的唇或者脸颊时还是不免有些尴尬,旁边几个祖母绿瓷瓶罐子里盛着粉面玉颜膏,据闻是用杏仁、桃花、益母草萃取,加以冰片、密陀僧、滑石粉研磨而成,取自玄宗杨贵妃的太真红玉膏,用后肌肤红润悦泽,姣美如玉,娄玉珩每隔两三日取来匀面,记得他某一次进门撞见她往脸上鼓捣涂抹着淡红色的膏体,那张小脸就跟毁容似的不忍淬睹,他着实吃了一惊,她笑得花枝乱颤准备去洗脸,起身时还往他脸上抹了一把,看来,她是真的很担心回到过去的灰容陋貌啊!可笑她不会真的以为她是凭借着容貌打动他了吧?

    他拾起一罐嗅了嗅,一股子草木清香很是熟悉,也是有些冷淡了。

    宁王轻叹着摇了摇头目光扫视到桌案,宣纸上落着一幅还未完成的杏花天影图,细细看下来,他忽然觉得娄玉珩的画艺精进许多,记得最初见她随手画的山水花鸟还是平平无奇,没想到个把月她就好像得了什么高人指点似的,杏花的枝干用了寥寥几笔,笔端气韵潇洒,骨法浓淡适宜,他提起一旁砚台上的工笔开始帮她善后,蘸取些许淡黄色颜料点缀花蕊,又在半开的花瓣间添了几笔细腻生动的纹路,并在花枝旁题了一句: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抬眸一望,窗前杏树方才吐绿,花苞未放,这个时节,南昌杏花楼里的杏花应该已经开了吧?从宁王府到杏花楼,她走得利落,收拾细软时将新房里值钱的玩意都给带走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嘲笑了她的庸俗,又反省了自己的命蹇,那时的他,全然忽略了当时对她的冷待和欺侮,所以,她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记恨过的吧?所以她能离开得这样干脆,既没有沉沦,也不屑伤悲。

    待墨迹干涸,他将画卷轻轻掀起,随手一拨,宣纸下方是一张深青色浣花笺,正是唐朝才女诗人薛涛专门裁制用来题诗的小笺,上面是娄玉珩的字迹,是乐府诗集中子夜歌的几句:

    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

    宁王目光一顿,怔怔的有些出神,《子夜歌》从来都是用来抒发女子的相思之情和对负心男子的激忿控诉,其中这几句最是经典,说女子就像北极星一样坚贞不移,千年万年都不变,而男子的心就像太阳一样朝东暮西,别说娄玉珩平日里很少书写这种春闺深怨的吴歌西曲,就更别说用薛涛笺来写下这种诗句了……所以,她在怨他?

    蓦地,他的心底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竟不亚于哨卒前来禀报三王认罪受缚时的气闷惊慌,至少,他还没蠢到完全把希望寄托在那三个饭桶身上,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充裕封赏,此时朱厚照所给予他的每一寸屯田,都将成为未来蚕食他皇位的肥沃土壤,他所赐予他的每一寸金帛,都会成为射穿御林军甲胄的锋利箭弩,可是这其中他一定漏掉了什么!

    他正回想着,陈勤和辛蓝推门走了进来。

    “回禀王爷,内外已经打点好了,工部同通州衙门那边回了话,岸口已经备好南下的官船,王爷可以随时起程。”陈勤到书房寻不到主子,就立刻寻到毓秀堂来,果不其然就找到了人,就是窗下的那道剪影看起来有些苍凉。

    王爷身姿向来风仪高贵,远远见了只令人自觉低至尘埃,可是这一刻看着,怎么都像是皎月浸了冰水,美玉失了华彩,他还得故作一副如常之态,见宁王蹙着眉没有搭话,辛蓝犹豫着小声道:“王爷,王妃好端端的怎么会回娘家呢?奴婢见王妃也不像个轻易闹脾气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腿长在她身上,她想走,本王拦得住吗?”宁王悲极反笑,明明就是娄玉珩对他腻烦了,仗着他对她的纵容耍起脾性,不愿再对他逢迎,怎么整个王府都觉得是他把她赶走了似的?辛蓝被呛得不敢再多话,但莫名觉得王爷这个态度挺耐人寻味的,她嘴角轻动,默默退了出去。

    须臾的沉默,宁王淡淡开了口,像是在试探着问陈勤,也像是在拷问自己:“破了郑王军队的那个晚上,我与郑王在帐内单打独斗,你跟凌十一和叶子在外面解决几个副将,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事?”

    “童叟在负隅顽抗后被叶子所杀,其余几人也是身手平平不堪一击,如果说有什么意外的话,一名穿着郑王军服的士兵险些被咱们的人砍杀了,是叶子出手拦住了,那人的头盔掉了下来,属下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总觉得此人很像……很像王妃。”陈勤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自己身处兵荒马乱并不完全肯定,“可王妃当时不应该在宫里吗?而且王妃一介弱女子,她怎么会出现在翠屏山呢?”

    果然!她果然来过!宁王心头霎时雪亮,叶子是何等人他再清楚不过,主仆多年,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凡是能斩草除根就绝不留后患,如果那人不是娄玉珩,叶子根本就不会对郑王军队中的任何人心慈手软!可是当晚剿了郑王大军后叶子为何对此事不置一词?或者说,娄玉珩缘何会离开得悄无声息,原因只有一个……

    她听到了!她一定是听到了他跟郑王的对话!宁王面色僵住,心中“咯噔!”一声沉入谷底。

    天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从宫里跑到翠屏山,就跟听闻弘治赐死他的那日一般的孤勇决绝,而她又在听了那样的话之后究竟是心寒到了何种地步!可即便如此,她为何问都不问,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将他们这段时日的恩好款固、情爱分深全部否定?妻儿皆可杀……呵呵,他可曾动过她一手指头?可曾伤过她分毫?

    娄玉珩啊,你真是自作聪明!

    殊不知,就在她向他投诚之后他很快就收到了南昌裴昭带来的消息,埋在杏花楼漪竹园的财物军械被人动过,那时他就明白娄玉珩为何会在梅龙镇就帮他对付应墨林,更进一步的,也就明白她为何会从南昌千里迢迢跑到梅龙镇,她帮的是他,又从来不是他,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都是为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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