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意外让芷月意识到,自己在楚国完全没有地位,楚国的京城瑀都几乎没有人知道自己。
楚皇用一个修筑精美的桑植殿把自己“圈养”起来,送来自己喜欢的一众东西,让自己安于一府。
楚国不及周国强大,它在小心翼翼讨好周国的同时又厌恶着周国,想要取而代之又没有任何办法。
韩父敢送女儿来楚国,不仅考虑到周国,还有魏国,魏国第二大国,芷月也是魏国的皇室宗亲,楚魏关系一向不错,得罪芷月可能会与两国交恶,韩父料定楚皇只会百般讨好,不敢做什么事。
况且当时周国时局动荡,芷月的年纪又正好太适合被有心人利用,她自己心中不情愿,韩父也不想强迫,正好她看上了楚国无权无势的公子艾,韩父觉得其人软弱不堪,造不成太大危害,也就随她去了。想着等朝中局势稳定再将她接回来,反正自己的女儿这么好,晚个几年也不愁嫁。
再说芷月在楚国,她确实是没受到什么苟待,但在她意识到无形的牢笼之后,整个人顿时不好了起来,再也不能在府中整日待下去了。
她心中反而感激纨绔郑书点醒了她,让她不至于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这样下去。
当然,她不知道郑书心里对她的称呼就是“草包小美人”。
什么未婚妻,之前在郑书看来,芷月就是艾这个混蛋养在外面的外室,背井离乡,空有美貌,什么名分也没有,脾气还差,怪可怜的,惨得让他都有些不忍欺负。
话说郑书被父亲狠狠处罚后,几天才过,又记吃不记打,开始惦记起芷月,茶饭不思,辗转难眠,还闹出个相思病来。其父无法,只好仍由他天天去桑植殿守着。
芷月被他闹得烦不胜烦,二人每天比赛较着劲,一个比一个起得早。两府的下人都恨透了对方家的主子。
芷月借这回的事大闹了一场,由是瑀都名贵都知晓了有位周国贵女在此处。
芷月开始出现在楚国的宴会上,除了告状外,参加宴会也是她从小就熟悉和擅长的。
虽然换了一批人,多了层身份——艾的未婚妻,芷月觉得也无非还是这么回事,夫人小姐们的弯弯绕绕,周围男子的追捧爱慕。
她还是几乎见不到艾,自那一晚后,艾仿佛又消失了一样,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宴会中。
一个只活在自己记忆里的未婚夫。
此时在芷月心中,艾占的地盘恐怕还没有郑书大吧。
只能说艾太神秘,存在感太低,而郑书又太不要脸,太会死缠烂打。
她从来不提起她的未婚夫。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至少芷月的内心不是这样。
她在来楚国时说不与他说话,竟真就是一整年未曾同他见上一面,未曾说过一句话。
她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当时来楚国就像魔怔了一样,她对他的喜欢在那一路无言中散去不少。
她一遍遍心中安慰自己,她只是来楚国躲避婚约的,她不喜欢艾,她只是利用他而已。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只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的。
她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
但她每日早起梳妆,她其实是期待能够突然在庭院中看到他的。
她跟着他来楚国,她是他儿戏般定下的未婚妻,他怎么能完全不管她,完全不见她呢?
这事儿伤透了芷月的心,她由此不再说喜欢他了。
她高高扬起自己的下巴,不去理会其他人,骄傲地过她自己的生活。
可郑书的出现偏偏把他和她又拉到一起。
由是她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了他。
芷月知道郑书是要把艾找来,所以才安安心心地坐在马车上的。
她骄傲面孔下,隐藏着期待。
他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的样子立刻唤起她喜欢他时的回忆,她于是把长久以来的煎熬全部忘却,仿佛一年多的苦等从未发生,她还是看一眼便喜欢上了她的心上人。
她竟然被轻薄了,还是在他眼前被轻薄了。
这事原本芷月是不能接受的,可她看到她的心上人被按在她的面前挨打,她由是再也注意不到其它。
她向着他跑去,她去拉那些打他的人,可她实在太弱了,她根本帮不上他。
再次见到未婚夫的喜悦,先是变成了被人轻薄的愤怒,又是变成了眼睁睁看他被欺负的愤怒和悲伤。
连她自己被人扇了巴掌,她都还没有从前面的感情中走出来。
之后又是立马见到别人跪她求饶,她从来都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啊,可现在她感觉她是,所以愤怒又没有了,又只剩下悲伤。
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波澜起伏,可最后留在她心里的,只有未婚夫虚弱的笑意和她被打时他的奋力挣扎,她时隔一年,再次觉得她喜欢他。
芷月去参加宴席,心中是渴望同他见上一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未出现在这些地方。
芷月一次次寻找他找不到,一次次失望,然后是便被郑书缠上。
她心中觉得自己与郑书就是一类人,不过性别不同罢了,他太明白自己,也太难应付了,怎么躲都躲不掉。
“阿月妹妹!”郑书向她跑来,她转身就走,“阿月妹妹,你等等我呀。”
芷月还是被他追上了,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距离离得很远,他自被处罚后就规矩了起来。
“阿月妹妹,我是来寻求你原谅的,我不该亲你。”
芷月被他提起伤心事,完全不想理他,转身又要走。郑书又是跑到她前面拦住她,他本想伸手拉她的,伸出去迟疑了下又放回来。
“你不也打了我两个巴掌了吗?我还被父亲处罚了呢,”他固执地要向她解释,碎碎念起来,“我都没有怪你呢。”
芷月终于忍不住回话了,“我讨厌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郑书一副受了很大挫折的模样,芷月心软了,她想到了自己为了艾难受的样子,可她还是维持着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赶紧滚,不要再来烦我了。”
郑书走了,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一只被主人抛弃、尾巴垂下的大狗,芷月看着他那副模样,几乎忍不住要放下对他的敌意了。
她提醒自己,这个人打了艾,轻薄了她,即使现在来找她道歉,她也不要原谅他。
他就是一个欺负人的纨绔子弟罢了,是她最讨厌的那类人。
郑书不是不知道芷月身份高,但周魏两国离楚都这么远,远得没有实感。他去纠缠芷月,他爹顶多打他一顿,再说他娘也会护着他,打得多了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