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萧言楚。
我生于南京,长于南京。
母亲说,我出生那天,她种在院子里的茉莉花开正好,馥郁满园。远处不知谁家的歌声踏风随雨而来,便想起这片土地曾经的故事,曾经的人。父亲很爱母亲,所以便取其名“琰”字之音,母之姓楚为我的名字。
所以,我叫萧言楚。
雨萧萧,言语不尽,眉黛楚楚。
我的童年很平凡,也很快乐。父母的宠爱使我不经世事,家境的优越令我不经风雨。
我曾以为,就会这么生活下去。
每天上学放学与父母挥手告别,与闺蜜偶尔出去逛街,最大的烦恼就是担心自己的学习成绩,闲暇之余对着喜欢的人犯犯花痴……这样,多好。
去日本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八岁那年八月,母亲的好友朝日奈美和阿姨因怀孕邀请我们去日本游玩,我遇见了他,那个名叫朝日奈光的少年。
美和阿姨和他一起在机场接我们,那时他不到十七岁,正好少年。我记得他蹲下身,笑容就好像母亲每晚泡的茶,清香远溢、热气氤氲。
“你好啊,小姑娘,我是朝日奈光。要叫哥哥哦。”他对我打招呼。
“你,你好,我是萧言楚。”我用并不流利的日语向他打招呼,然后害羞地躲到母亲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头,端详着他。
“噗嗤,”美和阿姨掩唇笑了,“清苑,你的女儿真是可爱。”
母亲轻轻拍拍我的头:“阿楚,向美和阿姨问好。”
按照妈妈教我的礼仪向美和阿姨问好,得到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在日本的几天,美和阿姨很忙,只是在我们刚去的时候陪我们玩了一天,然后,都是那个哥哥带我们玩。他叫我楚楚,这个称呼从来没有人叫过,父母都是叫我阿楚,其他人,也只是叫我言楚,叫我楚楚的,只有他。
终极一生,也只有他。
我很喜欢他,喜欢跟在他身后,让他给我讲故事,陪我玩,甚至还扬言说长大要嫁给哥哥。我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我的“豪言壮语”,笑弯了眉眼,然后揉乱了我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味的糖,道:“楚楚乖,你还小呢。”
“我不小了!”我从他手中愤愤地抓过糖,鼓起两颊。
“那楚楚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就是可以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啦。”我扬起嘴角。那时候的我,喜欢他带我玩耍、给我糖果的那双温暖修长的手,喜欢他叫我楚楚的声音。
他大笑:“那如果等楚楚长大了还想嫁给我,那我就娶你哦。”
“不许骗我。”我伸出右手小指,“拉勾勾。”
“嗯。约好了哦。”他也伸出右手小指。
我又感受到了他手的温度。
那时我还小,不曾真正懂得,永远,是不存在的啊。
那天是我命运的转折点,父母好像有什么事,在哥哥的邀请下将我托付给他后匆匆离开了我们下榻的酒店,而哥哥应我的要求带着我去了游乐场。
那一天,他带着我玩遍了游乐场里所有我那个年纪能够玩的,我脸上的笑容一整天都没有消失。
那一天,哥哥为我买了一个抹茶冰激凌,我吃着它,满口清香。从此,我最喜欢的冰激凌,就是抹茶味的。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的冰激凌,也是抹茶味的。
黄昏之时,我们离开游乐场,哥哥带我走在一个小巷里。那里有古旧的老屋,巨大的樱花树,慵懒地猫咪,还有,他。
哥哥似乎格外喜欢这里,他说,在这里待着,再浮躁的心也会平静下来。
这句话似乎只是对他管用――我们被一群人拦在这里。
那些人的面目我早已记不清了,但我记得他们手中那着的刀和棍棒,记得一把长刀划过我后背的疼痛,地上溅落鲜血的颜色,记得哥哥狠辣的招式,与平日我眼前的他大相径庭的眼神。
是的,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为首的那个男人冷冷地对抱着我的哥哥说:“小子,回去告诉朝日奈美和,这是和雨宫家对抗的后果。区区萧家,雨宫先生还不放在眼里。这只是一个警告”
什么意思,美和阿姨是找爸爸妈妈来帮助她的吗?雨宫先生,是谁,他要对他们做什么?
好疼,真的好疼啊。哥哥抱着我,手臂是我熟悉的温度,令我心安。他轻声安慰我,声音是我喜欢的样子,令我忘记所处的境况。
于是,我放心的在他怀里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令我皱皱鼻子,后背的的疼痛似乎随心跳而忽重忽轻,喉咙因缺水而干涩到发痛。
好痛啊。
我鼻子一抽,眼泪涌出。
从小到大,因为父母宠爱我,生怕我受到哪怕一点儿委屈,我何曾受过这种疼?又怎么,能忍受?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我试着自己坐起来,却不慎扯到伤口,突如其来的巨大疼痛令我手臂一松,又跌回床上。
急促地呼吸着,等待痛苦过去。
爸爸妈妈呢?哥哥呢?疼痛中,我呼唤着他们,我所依赖的人
呵,我竟不知道,不过几天,哥哥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竟几乎要与父母相等了啊。
门外有人低声说话,听声音,有一个是哥哥的,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他们先是低声交谈,后来,似乎是情绪激动,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可以听清他们的话。
我听见哥哥的言语中的讽刺:“要哥,美和要我每天带着那个小丫头玩你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意图了吗?”
那个小丫头,是指我吗?不禁凝神聆听。
那个陌生的男声带着磁性,低沉好听,此时也充满怒火:“那你是怎么陪人家的?本来美和把萧家拖进这件事我就不同意,朝日奈家和雨宫家的事为什么要让中国的一个家族参与!这能有什么用处!”
“少在这里虚伪了要哥,最后你不也默许了这件事了吗?”
“那个小姑娘信任你!你的血是有多冷,才会对那么对她!”
“要!”又一个声音加入,严肃而又冷静,“先进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没有人说话,似乎是在平复心情。不过片刻,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苏醒。
有人走了进来,然后坐在我的病床前。
“还没有醒吗?”那个被哥哥成为“要哥”的人低声道,“不是说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