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危机
六月的雨，总是骤然而至，又戛然而止。
城楼上，贾穆望着不远处即将抵达的两部兵马，又看向身侧的县尉。两人对视一眼，不免露出苦笑。
博望县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贾大人，蒯（kuǎi）县尉，我们此番前来，只是奉命协助缉凶，不管其它事务。如果确定是张将军派军驻守这里，我们带人离开便是，必不叫你为难。”
说话的，是昨天夜里与孙尚香一同抵达的甄宓。蔡琰明言吕菁在博望县，要甄宓协同不知情的孙尚香维护此地秩序，不使吕菁置于险境。看了案件的卷宗，又在贾穆的陪同下，见了那位救他性命的青衣人。
甄宓哪里还不明白那青衣人就是吕菁乔装的，于是，以查案为由，独处一阵，向她请教应对之法。吕菁自不像在贾穆面前那么多保留，将想到的可能性系数告知。接下来，吕菁只需在县衙静养两日，时间一到，甄宓再寻个由头将人带走即可。反正她的身份是要去襄阳求学的学子，顺路。
谁曾想，驻守宛城的张绣同样在得到贾穆遇险的消息后，也派儿子张泉带兵前来。
确认大将军派来的人没有总揽大权的意思，贾穆松了口气，“刚才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回禀张泉，等他入城后我们再详谈。”
狭长的队伍停止行进，一队骑兵疾驰而出。见领兵之人果然是张泉，贾穆命人打开城门，一行人都下了城楼。
张泉比贾穆还要小一岁，但两人相识多年。知道张泉性子的贾穆率先上前，在他身侧郑重介绍甄宓与孙尚香的来历。
“怎么都是娘们？”
贾穆心里一沉。张泉声音不大，但足够近处的几人听清楚。
和贾诩已经坚定倒向吕菁不同，张绣在贾诩的劝说下归降吕菁，算是顺势而为，谈不上忠诚。就像他亦曾选择曹操、选择刘表，也背叛了这二人。
至于张泉，对父亲的选择，自然遵从。但对吕菁的尊重与信服，却无从谈起。更何况她的麾下的其她女官、女将？
张泉目光打量两女，继续道，“漂亮倒是漂亮，就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张泉！”
见贾穆动怒，张泉才不再说话。
孙尚香见多了，淡然道，“早就听说破羌将军身形彪悍，武艺高超，统兵有方。张都尉虽也生得相貌出众，肤白貌美，但我等从不以外貌鉴人，相信虎父无犬子，以后定要找张都尉切磋武艺。”
“你！”
张泉容貌俊秀，但和他父亲相比，说什么“肤白貌美”的出众，分明是侮辱他。正要发火，却见甄宓捂嘴偷笑，面若桃花，一时竟看呆了。
孙尚香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挪动一步，挡在甄宓身前。贾穆轻咳一声，张泉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嘴上应道，“会有机会的。”
却不知说的是哪一桩。
贾穆邀几人入县衙议事，没有出现他担心的剑拔弩张。张泉奉张绣之命，驻军接管博望县军务，虽军职不高，地位甚至在贾穆之上。孙尚香的任务是协助贾穆缉凶，要求两天的时间继续查刺杀案相关之人，不管结果如何，两日后率军离开。
于是乎，张泉带着他的人马，暂时退到城外安营扎寨。
“两天，能查到线索吗？”
两天，是甄宓要求的时间。但从昨晚了解的情况看，孙尚香不认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结果。
“大将军派来的那几个锦衣卫，是查案的好手。”不仅如此，他们还能找到潜伏在博望县的锦衣卫帮忙。甄宓想起吕菁的提醒：“今天算是封城的第二天，困在城内的人，还没有离开。把当时目光能看到刺杀现场的每个角落、相关人物都查一遍。若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后面博望县还会有危险。”
没有内应，如何做到雁过无痕？
“费心思演那么一出好戏，出手即死士，主谋很有可能当时正注视着现场。”
孙尚香狐疑地看了甄宓一眼，没有提出心中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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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期间，派来的人一度查到疑似主谋的藏身之所，但赶去时，早已人去楼空。屋子并不在出事的街道两侧，但恰好能看到出事的位置。屋子的主人是个商贩，外出月余，只有一腿脚不利索的老母亲在家，很少上楼，不知道自己家成了歹人的藏匿之所。窗棱上留下五指的抓痕，显示了当时他内心的不甘与恼怒。
他应该还在城内，但甄宓不能为他停留，只能向贾穆详细说了查到的情况，叮嘱他注意安全，继续查下去，尤其是曹操或者刘表安排在城里的内应。
“你觉得这事会是曹操或者刘表的主谋？”
去往西鄂县的路上，孙尚香问起甄宓。对于阴谋诡计的那套，她是真不擅长。
“不清楚，但南阳郡各城应该都有曹操和刘表的暗子。你觉得是谁？”
“总感觉对贾穆这个小小的县令出手，很奇怪。曹操总不可能是为了给曹昂报仇，所以想要杀掉贾诩的儿子吧。”说罢，孙尚香自己先摇头否定，“要不，我去请教一下那个叫吴用的书生？”
甄宓挑眉，“你去问吧~”
不得不说，吕菁的乔装很成功，虽然与孙尚香见过两次，但都瞒过去了。现在，她与春娘正坐在后方的马车内。
见她没有避讳的意思，孙尚香失了兴趣，撇嘴道，“算了，我不喜欢和文弱书生打交道。对了，你真要把他送到刘表治下的水镜书院？”
甄宓认真道，“主公有多爱才，你会不知道？自然不会放他离开。”
“也是。”
孙尚香忽然想起辛宪英。那个小姑娘，很快就会被安排到雒阳的书院。说不定自己回去雒阳的时候，就能见到。
“听说你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主公看重，送到书院读书。”
甄宓想起往事，脸上浮起笑容，“初遇主公那年，我八岁。我想，如果没有遇到主公，我的人生应该和现在大有不同。”
“后来呢？”
“后来，进书院，我与绮玲相知相识，成为她的……”她顿了一下，“挚友。”
孙尚香对甄宓的过去并不熟悉，但甄宓与吕绮玲的关系，她还是略知一二。吕绮玲喜欢她，但她意外嫁给了杨修。
不知道甄宓是否对吕绮玲动过同样的感情，但“挚友”二字，明显是甄宓心底划下的一条线。
夕阳西下，将行进的队伍拉长。
另一头，博望县城门渐渐阖上。被店铺老板赶走的一个小伙计，背挎行囊，脸上还带着两分稚气。他穿着破旧的草鞋，迎着日光，向南走了两里，两侧阴暗的树林里忽然窜出几人，挡在他行进的路上。
“公子，你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