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花开两朵
自开阳门出雒阳城，太学以东，有数坊，是一部分外派官员及其家眷的居住地。有一宅院，算不上气派，正门上方的匾额镶刻三字：吴侯府。
院中，妇人一直看着女子练剑，等到休息，上前与她叙话。
“尚香，为什么又不去书院了？不是你主动提出，要去研习武艺、兵法吗？”
“规矩太多，我受不了。”孙尚香饮了一口水，继续道，“大嫂你是不知道，书院里那个叫黄月英的姑娘，拿了一本书院的规则，一条条解释给我听，足足讲了半个时辰。书院我又不是没进过，哪有这么麻烦的？”
大乔早就听孙绍说过书院的事情，心中也有预料，“书院你是进过，只是没待超过一个月。”
感慨一番，不再劝说。就在此时，管事来报，吕绮玲求见。
孙尚香微微凝眉，“她来做什么？”
听说曹敏当众表白吕绮玲，两人最近走的很近。
大乔为她整理了衣衫，“这不比在江东，你三哥现在是吕菁的部将，吕绮玲是吕菁的妹妹，地位特殊，不管如何，要客气些，莫要莽撞。”
说罢，又检查了自己的衣衫，快步往大门去。
绮玲自然跟过去，只见吕绮玲站在那里，面色古怪。她身后站了一人，身着青色常服，腰间系着红色丝带，正打量着四周。
“吕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
“夫人客气了。”吕绮玲客套过后，却没进去，转而看向身后之人。
大乔疑惑道，“这位是？”
那人转过身，对大乔拱手一礼，“夫人，打扰了。”
“吕菁！”
“尚香！”
孙尚香吃惊之余，脱口而出，大乔马上喝止，向吕菁赔罪。
“进去说话吧。”
入到府内，见到院中兵器架上摆着剑、大刀、长枪、长戟等兵器。大乔一面在心中思索吕菁来意，一面邀请她入正堂。
不料吕菁就在院中长椅坐下，“我今日到太学去处理事情，顺便过来看看。”
与大乔闲话几句，聊起孙尚香，便提到她不愿去书院之事。
“我听月英说，在书院的测试中，你的武艺、兵法以及器械，三科都被评为中等，可以入书院深造，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
虽然只是中等，但在入学测试中，已经算是取得很好的成绩，现在管理着书院的徐飞也赞孙尚香是可造之材。
“书院规矩太多，我不行。”
“现在招收的学生多了，不乏纨绔子弟。规则详实具体，主要针对恶劣行径，依你的性情，应该不会破坏规则才是。”
孙尚香想了想，还是道，“时间太长，我坐不住。”
这是当面拒绝吕菁的好意。想到吕菁还亲自到她住处来，吕绮玲面有不快，“孙尚香，你不要不识好歹！”
大乔在一旁赔罪，吕菁笑了笑，想起往事，“有趣。之前也有一个人，用同样的理由拒绝进书院。”
孙尚香提起兴趣，大乔道，“不知长平侯说的这人是谁？”
“肖一。”
大乔笑道，“原来州牧大人也曾怕读书？”
旁人她们或许不知，但肖一身为徐州牧，又在孙策死后，以其名义，将半个扬州收入她统治之下，江东无人不知。
“她十几岁的时候，喜欢习武骑射、排兵布阵，不喜欢读文史、算术。”
吕菁看向孙尚香的目光，有些打趣。在入学测评中，她的文史、算术两科都是下等。而进书院，这两科必须修习。
孙尚香不满道，“所以，带兵打仗，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这才是她不想进书院的主要原因。静下来学什么文史、算术，无异于让她做女红刺绣。
“肖一不喜，但她依然修习了这两科。虽然她依旧不爱好，也不精通，但具备相关的常识，这一点，很重要。”
孙尚香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会是不可缺的常识。吕菁继续道，“若是你想在我麾下带兵作战，就必须进书院学习。”
孙尚香奇道，“你肯让我领兵？”
“我本是女子，麾下女将、女兵更是不计其数。至于孙家，你大哥虽然不幸离世，但他一直尊奉天子，心向朝廷，我素来敬重。你三哥继承伯符（孙策）遗志，与我合作，共扶大业。我怎么会不愿意给你机会？”
说完，吕菁起身，“你既爱武装、不好红妆，就不要让自己局限于闺阁之中。几年之后，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做人妇，别人也只记得是某男子的夫人。好好考虑吧~”
回长平侯府的路上，绮玲问出心底的疑问，“姐姐似乎很看重那孙尚香。”
在太学过问就算了，竟然亲自到她府上劝说。
吕菁躺倒在宽大的马车软垫上，闭目休息，“我看重的人，多了去了。”
近来晚上的觉，越发不好睡了。忙到半夜，躺下只睡两个时辰，便又会醒来。
绮玲提醒道，“这坊间住了太多地方大员的家眷，鱼龙混杂，不安全。”
“你说的对。”吕菁翻了个身，“今天临时起意，偶尔一次，不妨事。”
“刺客等待多年，只要等到一次即可。你是主公，以身犯险，一旦……”
“绮玲！”吕菁叫停小妹的劝谏，对上看到她坚毅的眼神，叹息一声，心道：长大了，也无趣了。
就和她现在的生活一样，无趣之极。
“我知道了，现在什么时辰？”
“午时三刻。”
“我睡一会儿，若没有急事，不要叫醒我。”
“回府吃过饭，再躺倒床上睡吧，这马车上，怎么睡的安生？”
“没事，只要我睡的着就行，吃饭不用管我。”
翌日，孙尚香便去了书院，正式入学。
也在这一夜，子时，笼罩在黑幕中的豫州汝南城，已陷入沉睡。忽然，亮起的火光，如同号角一般，嘶杀声先后在曹操的司空府、刘协宫殿响起。
城外，一道黑影，注意到城内上空没有如约定的信号出现，从左袖中取出准备好的密信，交给一骑，各自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至天明，数支兵马出城沿着不同方向追捕逃犯。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后来，人们才知道，有朝臣叛乱，袭击曹操，幸得虎贲中郎将许褚拼死相护，才保全曹操性命。至于叛乱的朝臣，竟是屯骑校尉、皇后之父，伏完。
汝南城外不远的一个乡里，亦有官兵前来搜查。没发现可疑之人，便又转到另一处了。
看着官兵远去，人们对视一眼，虽有不安，又很快各自忙碌去了。春耕时节，时间可不能荒废。
一人回到屋内，将房门阖上，把刚刚一个官兵暗中递来的一节细小的木棍拆开，取出纸条：
曹操无碍，许褚丧命，虎贲军损失惨重，伏完下狱，刘协、伏寿具遭幽静。
“可惜了，谋划许久，终是功亏一篑。”
这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李儒。只是完全没了文士的模样，穿着单薄，皮肤黝黑，身形佝偻。他将纸条烧掉，拿起农具，追上村里其他人，一起往田间去了。
至傍晚，忙完农事，与其他人闲话着往住处去。
“你看，那不是丁家的管事吗？”
李儒抬眼望去，那管事带着两名仆役，身后还有两辆马车。
“这是从外地回来的？这关口，怕是要被严查。”
有人嗤笑，“严查个屁。那丁家是谁？是曹司空原配夫人的娘家，那马车就是曹司空给丁夫人的，谁敢拦着？听说是前些日子，哪户亲戚病重，丁夫人特意赶去探望。”
“不是说和离了吗？自那之后，曹司空再也没来过这里。”
“和离了又怎样？还不是曹司空的人。难道丁家还敢安排她再嫁？”
“嘿，你这老儿，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人得意道，“我自有门道。”
实际上，管事带着的一名仆役，正是他堂弟。也是因此，才知道一些情况。
那人继续道，“不仅如此，丁夫人此番出门，还带了养子。听说大公子死后，夫人怄气好久。这养子到来，让夫人好过许多。”
李儒默默听他们说着，想起当初，选择潜伏此地，就是因为曹操与丁氏和离前，来此地尝试挽回丁氏。和离之后，确实没有再来。
毕竟是故人曹昂的养母，李儒想了想，决定寻机再了解一番，回去主公问起，也全了那段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