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因何走到这一步？
夕阳西下，靓丽的云霞逐渐染上灰蒙的暗沉。路边白色的茅草随风摆动，显出几分苍凉。前方栅栏挡住去路，一行人主动下马。
“怎么，还在生气啊？”春娘调侃脸上写满不悦的吕绮玲。
“爹爹干嘛不让我带兵去追击曹操？”想起在母亲灵前立誓，要手刃曹贼，吕绮玲火气上来，转头对随行的杨修道，“你刚才劝我做什么？”
“温侯主动领兵追击曹操，却中了许褚的埋伏，若非阿怜赶至，怕是损失更重。若是形势允许，以阿怜的性情，怎么会不追击？你去，若是失败，则陷于敌手。若成功，至温侯于何处？否则，主公为何默然？想想当时帐内的剑拔弩张，何必让主公为难。”
杨修将缘由一一道来，瞥到春娘打量自己，目光中带着赞许，回以温和的一笑。
吕绮玲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心中仍有不甘，忿忿道，“可惜，走了曹贼！”
春娘调侃，“终于与你父亲团聚，你该高兴才是，待会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娘亲。”
高兴？想到刚才吕布责怪阿怜没能从夏侯惇手中救下张辽、两人差点在帐中动手，吕绮玲的喜悦就散了个干净，只剩担心。
按原计划，严斌、张辽以及司马懿率领的人马假意偷袭夏侯惇，其实为饵，拖住夏侯兵马。阿怜偷袭曹操屯粮的良成，再回援严斌。但夏侯惇也不是吃素的，撤退及时且有序，还把张辽、司马懿给俘虏了，最终与曹操的兵马汇合一处。吕布中了许褚埋伏，因阿怜带军前来，许褚没有恋战，成功为曹操断后。
吕布将追击曹操失败的责任推到阿怜身上，可阿怜什么脾气，也就是在吕菁与肖一面前稍微收敛一些，吕布算什么？前些日子还差点害了吕菁！奈何吕菁父亲以及下邳降将首领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不过，不能杀人，阿怜也不会忍气吞声，气的吕布同样跳脚。
“我就不过去了，”杨修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帐篷，“若是主公有吩咐，修就在那里。”
说罢，带着随从去往帐中等候。
前方不远处是严氏的墓地，吕绮玲与春娘过去，就见吕菁坐在墓碑前的空地上。
“姐姐！”吕绮玲轻声喊道。
“嗯。”吕菁收拾了心情，起身见到二人，对绮玲道，“既然来了，陪娘亲说说话。”
吕绮玲依言行事，给严氏上香之后，絮絮叨叨起近日的情况。无非就是家人团聚之类的大喜事，期间提到甄宓嫁人、杨修品性，最后便是没能手刃曹操的歉意。
天色渐暗，吕菁见绮玲说的差不多了，便让她与春娘先回下邳城。
“姐姐还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
春娘道，“小姐先回去，我也还有事要禀报主公。”
“哦~”吕绮玲心中有疑惑，却不好多问，“那我和杨修就先回去了。”
待她离开，吕菁才问，“你有何事？”
春娘道，“我算是送夫人最后一程的人，却一直没有前来祭拜，想多陪一会儿夫人。”
严氏从白门楼一跃而下，春娘也无力抢救，只是为了整理了遗容，送到吕菁身前。可那之后，春娘就被曹操扣住，直到下邳城破。
于是，两个人便在严氏墓前安静地站着。
夜幕笼罩，一片漆黑。护卫得了吕菁的允许，四周点燃火把，再度退到远处。
许久之后，吕菁终于开口。
“其实，魏续是我早早安排的棋子，史阿救出小妹后也重返下邳，布置那么多、那么久，就是为了安全地待她离开吕布。”
这里的她，自然是指严氏。
春娘点头，在史阿现身、魏续叛曹迎吕的一刻，这些曾经的布置都显露出来。
“可是，当收到蔡琰一纸和离书的那一刻，我心乱了。”
火光之下，春娘可以清晰的看到，吕菁的眼眶泛红。
“史阿、魏续因没能救下我母亲，向我请罪。可我知道，是因为我乱了心神，是我心浮气躁，仓促发起攻城，令他们准备不充分，最终才会逼的她……”
说到这里，吕菁哽咽失语，再也说不下去，蓦地跪在严氏墓前。
“是我害了你！”
在严氏离世后，吕菁逼迫自己冷静，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诸多谋划隐忍，最终退敌大胜。可严氏，终究不可能回来。
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只是静静地陪着严氏，想说的话，始终说不出口，直到现在。
陪着吕菁一路从雒阳追过来，春娘知道吕菁要顾全太多、心理压力一直很大，包括刚才，也是看出吕菁情绪不对，才想陪她说会话。不过，看着此刻抱头痛哭、嘴里不停道歉的吕菁，春娘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跪在她身后，宽慰道，“为什么要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不是神，不可能掌控一切，包括感情，包括战事。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忽见吕菁双手捶打起自己的脑袋，只听她道，“若非我在宫中没把持住，琰儿也不会与我和离，是我□□熏心！是我混蛋！对不起琰儿，还害死娘亲！”
眼见吕菁情绪彻底失控，春娘连忙上前从后背将人抱住，“你被下了药，那不是你的错，是徐翎算计了你！夫人也不是你害的，她跟在吕布身边，迟早会被他连累。是吕布，是曹操，是他们害死了夫人！”
怀中的人没有嘶号，身子却在剧烈的抖动，春娘只能将人搂的更紧，想要给她传递一些温暖。过了一会儿，吕菁终于平静下来。
“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春娘的身子很暖，却不是她吕菁该贪恋的温暖。
“是。”
今晚已经听到太多，春娘不再勉强，转身欲走，就见护卫跑过来。
“主公，肖一求见。”
肖一已经等了一会儿，但护卫远远瞧见吕菁情绪不对，哪里敢贸然上前。
“不见了，我想一个人安静的陪她一晚，你带肖一回去吧。”
“是。”
行至外围，远远注意到肖一身后还跟着一人——蔡琰，立即收敛笑容。
“主公说了，不见肖一。”想到吕菁这一路的坎坷，肖一被罚，这会儿见肖一又带着蔡琰，春娘心里不免生出怨气，“主公怕是要在这里过夜，我要留在这里，免得她冻着了没人管。也请肖将军请带昭姬回去，免得冻着，让人心疼。”
“春娘，你……”
“肖将军，别忘了我们已经和离，请你称呼得当。”
肖一微微凝眉，蔡琰主动道，“春娘，我与肖一是在山下碰巧遇到的。”
春娘抬眼看了一眼肖一，看出确实如此，忍不住叹息，暗道，事情怎么会搞到现在这样？
“主公很难过，将夫人之死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山间如此寒冷，我是真怕她受凉。她对于整个朝廷有多重要，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看着。”
“我去看看她。”
春娘真的很想问，蔡琰以什么身份去？能不能索性回到吕菁身边？
但她知道，不能问，也不该问。
春娘走到帐内休息，肖一跟随其后。原本想要继续做无言的对抗，但肖一主动打破沉默。
“我知道错了，认打认罚，但，请别再说和离，我快要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