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人人都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三三两两去约好的饭店吃饭。方志尧果然没食言，人均400的澳洲龙虾馆，过一条马路就是，这家餐馆最近很火爆。
吃过饭，人群散去。方志尧喝得微醺，胖乎乎的圆脸一直在呲牙笑着，一只手搭在linda肩上，像粘上去一样，一直没拿下去。
“方总，回家咯！你有美女相送，我们就放心了！”同事们意味深长地向方志尧和linda道别。
佟灿灿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是回公寓还是回宋瑞华哪里？公寓的东西都还在，没搬走，但是回去别扭。
不过去宋瑞华那边更别扭。晚风中带着一点桂花香气，佟灿灿的头脑异常困顿，像终于完成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决赛，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宋瑞华的车停在佟灿灿侧后方，有点眼熟，佟灿灿本能地回头一看，宋瑞华从车里出来，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搭在佟灿灿肩头，怜惜地说：“我到处找你，好不容易才知道在这家吃饭。一个女孩子喝了酒在街头闲逛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的。”
佟灿灿低头不语。面对宋瑞华，她一般找不出什么特别想要交流的事情，这种感觉和之前的任何人，邹形东、蓝不同，甚至那些早就逃得远远的狐朋狗友不一样，起码与那些人在一起，爱恨情仇都可以自由的表达。
“回家。”宋瑞华拉着佟灿灿的手，搂着她上车，车子扬长而去，地面的灰尘在夜色中期期艾艾。
宋瑞华的房子其实离佟灿灿的公寓不远，宋瑞华除掉是医院的院长之外，还是一名出色的投资人士，十年前房价还在低谷的时候，不跟风不扎堆，不投股市投楼市，而且哪贵买哪，三年以后，房价只微微上扬一点，收益就相当可观。
现在这套江景房，论地段和房型都是一品，属于有市无价那种。
“我给你热洗澡水，洗完澡好休息。”宋瑞华把佟灿灿扶在沙发上躺下，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放在桌上，然后去放洗澡水。
佟灿灿仰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愣。好漂亮的吊灯，繁华中的美感，水晶吊坠一看就价值不菲，如果是公寓里那种简简单单的白炽灯，是万万配不上雕刻得这么好的吊顶的。但是灯光晃得人眼晕，灯身上的细漏到处倾泻在佟灿灿脸上，睁不开眼。
“洗澡水好了，你去洗吧！”宋瑞华正准备扶佟灿灿起来，突然发现佟灿灿已经睡着了，鼻翼均匀地一扇一扇，睡得很安详。
宋瑞华笑着摇头，把佟灿灿放平在沙发上，拿来一床轻薄的毯子给她盖上。宋瑞华坐在佟灿灿身边，仔细地看着佟灿灿。
她真的很漂亮，是那种凌厉的，但没有恶意的脸，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眼睫毛可以这么长这么翘，眼皮上的毛细血管嫩得像婴儿一般。他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一吻。
宋瑞华蹑手蹑脚地关灯，自己进卧室睡觉。
清晨的阳光照进卧室的时候，宋瑞华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但为时尚早。
现在，成功人士宋先生清醒地认识到，时间确实是最公平的东西，它可以创造或者改变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并且清楚地让你感知到。五十了，知天命的年龄，最近几个月，他都是早早地醒来，怎么睡也睡不着，哪怕头天晚上晚睡也不行。
在时间这个维度上，人没有成功不成功之说，你只能接受现实并且祈祷那一天尽量晚些到来。
门外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宋瑞华知道那是佟灿灿醒了。宋瑞华并不打算立刻起身出去，女人最讨厌的就是一早的狼狈在别人眼皮底下一览无余，尤其是一个没有卸妆的漂亮女人，浮肿的眼泡，化妆品的残留，脱了皮的口红，还有讳莫如深的口气，简直比在产床上生孩子还让人难堪。
过了好久，声音停了，然后是高跟鞋的声音，门好像开了。宋瑞华迅速起身开门。
佟灿灿和宋瑞华刚才想象的一样，浮肿的双眼，沾到鼻子上的紫色眼影，头发胡乱地一扎，脑门乱蓬蓬的。佟灿灿手里提着刚搬过来时带的褐色行李箱，小小的，宋瑞华本能地意识到，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化妆品在这儿，本来也没有什么。
一个站在卧室门口，一个站在大门门口，两人对视着，都有些无措。
佟灿灿淡然一笑说：“公寓那边还有些事，我打算搬回去住，比较方便。”
“哦。”宋瑞华点点头。
“那……再见。”佟灿灿把箱子往门外拖。
宋瑞华站着没动。
楼上的几个小孩突然从楼梯间冲下来，轰轰轰地打闹着，像是在比赛谁先跑到楼下，整个楼梯都在咚咚作响，巨大的嘈杂声打乱了佟灿灿的步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而不是不辞而别。
佟灿灿靠在门边，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用一种和母亲吵架时的无所谓的语气说：“我走了，不回来了。一个人最自在。不过这段时间，谢谢你。”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她看见宋瑞华因为出来得急，此刻正光脚站在地上。
宋瑞华走到门口，想拉佟灿灿的手，又忍着没有，脱口而出一句：“你会换电话号码吗？”
佟灿灿愣一下说：“不会吧。”
“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
佟灿灿慌忙回：“哪里哪里，多亏了你。”
两人无话。
“你妈那边我一直在关注，虽然马上出院了，但不可大意，按期复查。如果将来有任何情况，来找我，我一包到底。”
佟灿灿很感动。
宋瑞华慈爱地看着佟灿灿，过半天，轻轻笑着说：“邹形东是个不错的人，我能看得出来。”
佟灿灿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也报以一笑，“谢谢，我和他没关系。”刚转身，佟灿灿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进门的柜子上，“只有一把，还给你。”
佟灿灿逃也似的进了电梯，门合上那一刻，长嘘了一口气，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定，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不能糊涂第二次了。”
宋瑞华陷入一种真实的悲伤中，刚才有那么一刻，他特别想冲上去拦住她，想想还是理智战胜了脆弱。想来也搞笑，自己的女人本来就不止一个，佟灿灿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顶多算是比较特别而已，况且接近自己的目的还那么不单纯。不过甩掉自己的人，佟灿灿真的是第一个，五十岁的宋院长，不仅为衰老的身体叹气，也因自己的不复魅力而伤感。
“罢了罢了，一个女人而已，说出天去也是喜欢而已，不值得伤神。”宋瑞华站在镜子前洗漱，在嘴角还有一圈泡沫的时候，冷静地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