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一，照例要开大会，赵予安今天迟到了，去操场有些晚，隔着乌泱泱的人群，远远就看见台子上庞主任正在讲话，地中海的头顶在刚刚升起的初阳的照映下闪闪发亮。
赵予安加快步子走着，突然觉得一道目光在自己脸上游移，顺着视线看过去后就和班主任肖腾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跃入眼底，赵予安识相的跑了起来，迅速往队伍的最后一排一站。
肖腾走过去站在赵予安旁边，眼睛瞟着四周，嘴里的话一句一句从牙缝里蹦出来，
“下次来早点，周围检查纪律的老师好几个，要是被逮住了你就给我小心点。”
一路从校门口奔波到操场，气还没喘匀，肖腾这一句居然比什么都好使，赵予安一下子不喘了，点头如捣蒜。
以前她上初中时候，也经常迟到，还逃课出去玩，那时候校内有张正正，校外又权家心，两个胆大嘴皮子又利索的人护着，到哪里她都不用担心会被逮住，就算真的逮住了叫家长她也不怕，赵全学一定不会训她，还会护着她。
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是自由又快活的日子。
台子上讲话的声音变了，吐字清晰，语调中带着几分慵懒，前面的人群挡着，赵予安往旁边挪了一步，透过班与班之间的缝隙，看见了台子上的傅小雨。
来了几个月，她已经熟悉了每次考完试在大会上听傅小雨讲话这件事，刚刚结束完的月考，他又是年级第一，和她之间隔着532个人，那长长的名单上面几乎都找不到她，可永远能看见第一名的位置上，傅小雨三个字。
初冬的太阳已经升起来，少年站在台子上，意气风发，上帝似乎格外宠爱他，脸蛋，智慧，家庭，连身高都比别人多出那么一截儿。
可他此刻又是慵懒的，站在话筒前，两只手插在兜里，就像是在超市买瓶水排队等着那般肆意放松，语调不紧不慢，明明的激励人的话语，他说的就像是流水线上做出来的工艺品一般，没有多少质量问题，可也毫无新鲜感。
可能已经说腻了吧，赵予安想。
明明他那么不喜欢说话。
“那是一班的傅小雨吧，长得也太帅了吧。”
“帅是帅，可是已经名草有主了。”
旁边队伍里传来几声话语，赵予安耳朵一动，看着埋首在一起的两个女生，刚刚挪出去的步子，又挪了回来，还多加了半步。
“听说了吗？好像是是三班的韩芳芳。”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有人看见了昨天晚上傅小雨和韩芳芳走在一起。”
“约会？可韩芳芳不是在校外有男朋友吗？”
“唉，谁知道呢？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呢。”
“真的是白瞎了……”
恰好这时候散会了，各班带回，赵予安跟着人流往教室走，可脑子里乱成了毛线头，她当时去看电影遇见的傅小雨的时候，是周六，那天郝强过生日，他当时说只是同学，可昨天又被看到了，两个人单独出去，应该就是约会吧。
真的在一起了吗？
突然，胳膊被猛地拽了一下，赵予安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拉往斜后方，随后撞上了齐宁的胸膛，于此同时，刚刚她站的地方，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坐在了地上，还有一个扑在了他旁边，身后还跟着几个一起打闹的，表情也都僵在了脸上。
要是齐宁没有拉她，被那个人撞倒，发生了踩踏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走路不看路吗？”齐宁的声音有些大，沙哑粗糙的嗓音瞬间让周围人视线汇聚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他声音怎么这个样子啊？”
“是啊，好可怕啊……”
……
这是赵予安印象里齐宁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大声的说话，为了她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缺陷。
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胳膊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赵予安感受到了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在颤抖，她心里一紧，赶忙伸手握住，齐宁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愤怒，有茫然，但更多的是慌乱。
赵予安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穿过人群往教学楼走。
另一边的舞台上，庞主任已经喊了好几遍傅小雨的名字，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刚刚正和他说话，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就突然往台子下边跳，可跳下去了刚冲出去几步又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小雨啊，怎么了？”
对于这个好学生，庞主任很是满意。
傅小雨转身，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没怎么，刚刚看错人了。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噢，就是下周五的家长会，傅先生会来吧。”庞主任的语气有些试探。
“不会，还是老样子。
霍停会来。
“噢，这样啊，”
“老师，我先走了，快上课了。”礼貌又客气。
“哎，哎，好。”
回到教室，早读开始，齐宁的情绪还是不太好，手里的英语书摊在课桌上，就没有翻过面。
一如往常的沉默，但明显今天连简单的肢体表达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缺陷，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的事情。
几分钟后，赵予安从书包里拿出来一盒酸奶，拿着笔在上面画了几笔，然后放在齐宁桌子面前。
齐宁盯着上面的图案看了几秒，又看向赵予安，
后者两只食指放在嘴角两边，想上划了几下，扬起笑脸，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齐宁甚少见到她这个样子，一时间被逗笑，终于扯起了一抹笑容。
见齐宁终于笑了，赵予安放下了心。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简意秋走进门，站在讲台上，眼睛先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角落了埋着脑袋的赵予安的身上。
“上次月考的作文，已经交了上去了，经过这次语文年级组的选择，咱们高二年级，一共有两篇文章被评选上了，其中一篇，就是咱们班的赵予安。过几天校报印刷下来了，各班都会发，大家可以都看看，学习学习。”
各班都会发，那岂不是一班也会有，傅小雨或许也会看到。想到那篇作文会被他看到，赵予安的心里流淌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赵予安抬起脑袋看着简意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期待，温柔的女老师对她笑了笑。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高中部上午要上五节课，第三节课下有20分钟的大课间休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