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殿外,一双脚急匆匆踏入,几位逐日宫弟子想拦住这位不速之客,皆被他一指弹开,根本不得近身。
甚至许多弟子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默默缩到了角落。
“龙宗主留步。”
殿门紧闭,里面一片黑暗,看不见有人无人。门口一位弟子伸手将来人挡在其间。
“你敢拦我?”
“还望龙宗主体谅,宫主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龙吟宗宗主——龙颉冷哼一声。这小辈倒是真的不怕死。
“那就别怪我欺负后辈了。”
他腰后四把剑,分别名为鹤冲、夜游、风晰、太平,取的是东西南北四星宿之名,活像一个人形武器架,还是龙吟宗惯有的浮夸风格。
有弟子小声道:“龙吟宗皆是这般财大气粗的么?这么多剑,他能每一把都用得好?”
“呵。到了我的境界,剑用哪把又有什么区别。”龙颉不屑道。
他一剑凌空朝挡在门前的弟子劈下,剑尖就在那弟子头顶一寸停下,半晌,弟子额头上迸溅出一道血痕。
龙颉心道,这弟子真是怪模怪样,你说他怕,确实看得出他两腿在瑟瑟发抖。
可他又站在门前,丝毫不动,就像……就像被人控制了一样。
逐日宫倒是真会教导弟子。
……
殿内空空荡荡,颜志明坐在正殿之上。
穿堂风幽幽带出句话来。
“门下弟子多有失礼,龙兄请进,共饮一杯。”
绕了半个逐日宫终于见到人,结果这人还在悠闲地煮茶?
龙颉怒道:“喝什么茶,将我派赤子剑还来!”
颜志明不怒自威,脸上笑容不减。
“是听闻在飞星楼,令郎将赤子剑输给了沈小檀。”
“那是输吗?那是沈小檀抢的!若是寻常剑,给你们便给了,我龙吟宗还缺几把剑不成,送你们一个山头的剑也不带重样的。可那是赤子剑!”
颜志明握住柄,推一推茶壶,在空中荡了几圈,提壶灌往一只白瓷小蛙,这小蛙灵动极了,触到滚烫的深褐色茶水,便变成了红色。
颜志明不慌不忙道:“我能理解龙兄的意思。只是沈小檀现在何处,我也不知。若是查到,定会给龙吟宗一个交代。”
“最好是,否则逐日宫如同此柱。”
龙颉吹胡子瞪眼,一道灵压,殿外蟠龙华表的石柱从中裂开。
叫门下弟子将这尊大神请走后,颜志明回身便静静盘坐,闭目养神。
茶盘上传声玉佩那头传来乌立安的声音。
“宫主?那边怎么如此大的声响?”
“无事,来了条吠叫的野狗。”
乌立安疑惑道:“野狗?逐日宫怎会有野狗……”
颜志明有些不耐地打断他道:“你方才说,沈小檀他们下了灵脉去。立安,那边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么?”
“是。”乌立安手握传声玉佩,有些不解,宫主问这个做什么?
“那再好不过。”
颜志明抖抖袖子,一掌灭掉殿中烛火,整张脸陷入阴影之中。
“我现在便过去。”
·
“这里有三条路,该走哪一条?”
颜玉书两手抱剑,凑近最中间那个洞口,他伸剑戳了一下铁链,玄色铁链哗啦啦甩动几下,却始终挂在封印之外。封印虽软软的,却是有股韧劲,把铁链连同颜玉书的剑,一同弹了回来。
他拍拍手上的灰,有些嫌弃地低头,看着被熔岩边飘动的灰尘沾上满身黑点的衣物。
颜玉书道:“沈小檀,你确定我们首先该想的,是走哪条路的问题?这封印我可解不了。”
他怀疑地将沈小檀盯着。
……哦,对。
沈小檀回过神来。
大家都知道,逐日宫大师姐,不擅长阵法术法符咒禁制封印,简而言之,就是除了简单粗暴挥剑以外的……其它所有,都不怎么擅长。
所以颜玉书这个问题确实没问错。
说起来,哪怕前世四处斩妖除魔,也没遇到这么多难解的阵法,她最近怎么总是跟阵法过不去。
“这封印……”沈小檀在颜玉书有点怀疑,但是又莫名有点期待的眼神中,答道,“我确实解不开。”
颜玉书:“……”好浪费他的期待。
“不过虽然我解不开,但他应该能解开。”
沈小檀朝段瑾乔的方向指了指。
段凌曾和她说过,段氏自研的阵法、物件上都有段氏族徽,且都放在十分明显的地方,这是他们的习惯。
虽然低调隐居,段氏对自己的造物、能力却不掩藏,想必是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豪。
封印上既然有段氏族徽,那应该是当初段氏设下的封印。
段瑾乔从小就被教授修补灵脉相关的事,以他的聪慧,应当能解。
“他?”颜玉书有些费解。
这书生刚刚下来时,灵力控制是有几把刷子,但也就是一般水平。
就他,能解开这个封印?沈小檀哪儿来的自信。
……等等。
颜玉书眯起眼睛,
这么一想,沈小檀来逐日宫灵脉找裴英,连颜如月都没带上,竟然带上这么一个派不上用场的书生?!
她是看上这书生哪点?
颜玉书表情霎时悚然起来。
他们逐日宫男修,有个传统,每年一次的辛及苑夜谈会——说是传统,其实就是睡前一群弟子围在一起,讨论自己究竟喜欢哪个师姐。
他记得某一年,众人聊到大师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有位胆小羞涩的师弟暗恋沈小檀,他们便起哄,让他去向沈小檀表白,结果隔日,这师弟哭丧着脸,捂着断了几根的骨头回来。
“大师姐说我修为太差,打得过她再说。”
沈小檀当时明明是这般说的,然后今日就看上了这么个……?
这书生修为还不如那个师弟呢!甚至都不是个剑修!
沈小檀,你自己说的话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莫不是被人哄骗了?
颜玉书面上表情如同三月的天气,变幻莫测,看待段瑾乔的目光变得不太友善。
段瑾乔察觉到他的视线,瞥见沈小檀头上沾了灰,轻拈一个小术法,将那灰吹走了。
然后朝颜玉书一笑。
这笑容多多少少有点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