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人一狐抱在一起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星朗月沉。
第二日,有狐七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然日上枝头。
她蹦出房去,找了一圈,最后在舒氏大书房找到了舒泩。
她一蹦一跳的去的路上,碰见了舒泩的母亲舒柳氏,舒柳氏将她一把抱起来,帮她顺她的毛,问她,“所为何去?阿泩在南书房。”
有狐七听到舒柳氏说的这个,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用自己毛茸茸的脸去蹭她的脸,然后挣脱她的怀里,径直去南书房了。
舒柳氏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笑意盈面。
有狐七蹦到舒泩面前时,舒泩正在看书。
她扑到他面前来的时候,舒泩整个人一抖,手上的卷轴脱手而落,滑到案几的另一边,正好给有狐七看个正着。
有狐七一看,正对着她的,正好是诗经中的《有狐》。
有狐七倒是识字,也略通文墨,但只是能看些话本,山水杂志,人物传记或者图志之类颇有意趣的书,这类诗集文集歌赋甚的便是双目黑茫了,根本难以理解。
于是她看见《有狐》1这篇,就开始自满自吹起来了。
“书生,时辰尚浅,何故再读《诗经》?《有狐》?必然是吾族。”
舒泩不答,只浅浅地凝着她。
于是有狐七看了下去。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书生,你忧我无衣?我是妖,尚有护体光,并无寒意。”
舒泩听至此,含笑而望,仍旧不出声。
于是有狐七继续念下去。
“为何我要一直‘绥绥’啊书生?你知我甚是喜欢跳的,不喜欢慢行。”
舒泩有点儿忍不住了,抚了一把她的额间。但仍是忍着笑。
有狐七继续读了下去,“之子无带?书生,你们作甚忧我无带?”
舒泩听着她说,一不小心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看见有狐七警惕地望来,忙捂住嘴,作严肃状。
读完之后,有狐七一脸无奈,带着严肃,“书生,你们真累,忧思过多,难怪寿命短暂。”
说完,还面带悲悯色地看着舒泩,“你放心,我必不会教你忧思至此,身为妖族,我们最为擅长如何让人快活了。”
有狐七忆起同族的姐姐们的交谈中说的,“我昨日可是和新识得的那位郎君好好地快活了一场呢。”
她就牢牢地记得了,他们可是能让人类快活的。
所以现在拿来给舒泩吹擂。
舒泩被她的话惊了一下。
他也算比有狐七更通点人事,老师那里也有师兄们私下里吹嘘这红尘情|事。他也听得了一两耳朵,自是比有狐七懂得多,所以有狐七一说这个,他就被惊得脸红透了。
口中喃道,“快,快活?”眼里有点儿语无伦次的羞意和涩感。
他心里实是有点儿怀疑有狐七是在开玩笑。
然而有狐七一脸镇定,似是想表达她的广博与优异,“是啊,快活啊。我们有狐一族惯来都崇尚快活。”
舒泩整个脸都红透了。
但为了避免自己在情人儿面前露怯,他低下了头,因而也避过了有狐七昂起她那尖尖的小脸,眼里那带着炫耀与自得的样子。
也在心里惊叹狐妖一族的开放。
有狐七嘚瑟完了,把那卷轴往舒泩那边一推,正好推得卷了起来,滚到舒泩手下。
有狐七才想起此次来的正事,“啊,书生,昨日我已与你说,今日我会来拜访,你记得要来陪我啊,不要日日伏案看那些书啊。甚是无趣。”
“自是会来的。”舒泩回她。
“那一言为定。”有狐七说完,就一蹦一跳的蹦出书房。
舒泩被留在她身后,目送着她离去。黑玉般的眼闪着温和又璀璨的光。
待她完全离开了他的视野之后,他心下就有些寂寂然。
也有点看不进去之前想要看的,心里眼里全部都被那个红色的小狐狸迷住了,晃住了,自拔不了。
他沉迷的深吸一口气,尽力想凝神静气,把那个影子暂时赶出他的脑海,以便可以让他温书。
但迷迷愣愣好一会儿,仍是没什么作用,书久久地定在那一页,不曾翻动。
明明面前眼前静谧至此,但心下却怦怦然,难以平息。
他心想,他从未有过这般体验。迷恋一人至此。她离去已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仍是无法自持。
心悸久久。无以为用。
于是他干脆等在那里,也不思什么温书了,就想等到她到来,然后迎出去,见到他那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情人儿,以慰藉他那无以消减的相思之情。
但左等右等,等到日至枝头,雪簌簌而落,风从半掩着的窗口飒飒地吹进来,让舒泩感到丝丝寒意,他还是未听到一点儿动静。
他索性放下没看几眼的卷轴,披上旁边的披风,干脆推开窗户,看一眼日头,望着即使是正值暖日,却依旧被寒风被吹得瑟瑟发声的桦树。
心下有点懊恼,也带着点心喜。
他想着,我如此挂念于七娘,她必然也是如此的挂念我。
一边又想,我怎可这般迷恋于她。
她尚不知我对她如此情深吧,我才不会教她知道我对她的如此情意,省得她恃宠而骄。
心中一边懊悔一边念念切切。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恃宠而骄了?我等了她如此之久,她却迟迟不来见我,将我落在此处,违背我们的约定。
等会我也会让她尝一尝我此刻的满心失措。
正当他正思思切切等着有狐七的时候,他们家门口终于传来了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声。
他神色一整,拉上窗户,扣得死死地,一丝寒气也透不进来。
在书房内整着自己的发冠,理着他的衣着,生怕有一丝不整,给他的情人儿的“第一印象”不够好。
他这般紧紧张张,思思虑虑,倒是将之前赌气想着要怎么让有狐七尝一尝他的思苦这一想念抛到了天边。
好不容易整理好衣冠,他再整理整理自己的神情,以免自己对七娘的样子过于熟稔和恋慕,被母亲看出了些端倪。
做好这一切,他端着一副端方君子的样子来到正堂,正巧迈进堂中的第一步,就对上了有狐七的多情目。
他整个人为之一窒,几乎被吸入她那柔美文秀的眼中。
恰逢此时,他母亲眼风扫了过来,有狐七霎时低眉,又是一副温静仪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