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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英魂前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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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路奉秋的身影被映进他的漆黑瞳孔里,阿归合上双眸,又打开,“知道了。那最近,路……你二叔回来了,茉瑙丝还好吗?”

    阿归这样一说,像是打开了路奉秋脑海里的匣子。他神色几乎是一变,变得复杂,随后说:“挺好的。”

    阿归觉得他反应很古怪,“怎么了?”

    路奉秋好像从某种回忆里刚回过神来,他看了眼阿归,好像在犹豫什么,但最后还是说:“算了反正你也没法和谁说去……”他问,“你们刚拿人,的习俗里,都信希尔神的吗?”

    “看你的样子,茉瑙丝最近过得不错。倒是你……”阿归绕着他走了几圈,看起来一点也不累了,“是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谁要了解她了!算了……”路奉秋被他晃得心烦,干脆低下头,“那就算是吧,我发现我确实没有了解过你们刚拿的很多习俗。”

    “你说的是朝拜那一套吧?”阿归问,“刚拿的传统里确实有很多信奉希尔神的仪式和典礼,这是和坤国不同的。”

    “嘶。”阿归的手搭在下巴上,“可是我印象中的茉瑙丝好像不信那些的呀。”

    “她每次朝拜会都不去,身上也不佩戴法器,并不供奉希尔神像……”

    “你那是不了解她吧。”

    “胡说!”阿归瞪大双眼,“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最了解她了。”

    路奉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可我那天遇见她,我觉得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

    那是一个夜晚,他原本是准备出门的。可是还没走出几步,搭在屋子旁边的竹梯子映入眼帘。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它从柴房被移动到这儿了,手在横梁上搭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地握紧着。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屋顶上的茉瑙丝,和她的侍女并排坐着。

    路奉秋如履平地地走到她们面前,“好不容易逮着个晴朗的夜,想上来坐会儿,结果这一上来不得了。公主怎么想着上屋顶来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来自哪里的?”茉瑙丝睫毛煽动,目视远方。倒是阿黛湖蓝色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忽闪忽闪的。

    “刚拿啊。”路奉秋说。

    “嗯。阿黛,你先下去吧,我和路公子聊一聊。”她点点头,终于转过来看向路奉秋,“在刚拿,爬树、骑射都是必学的。我虽不算太好,也无法和坤国的大家闺秀相比。”

    “确实如此。”阿黛从屋顶离开。路奉秋能坐的位置多了些,他挪了挪,然后开始打量茉瑙丝。

    她今日穿着的是一身刚拿的传统打扮,白色的阔袖长衫上绘满黑色的的纹路,毛帽在头顶,手上提着一串链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结合她深邃的五官、异域的气质,路奉秋宛若能看见白顶的山峰,那是雾岭,也是他所想象中的南境。

    野兽在崇山中奔驰,树木丰茂层林。那里的人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自由、野性。起码不应该是笼中的金丝雀这般模样的。

    “你想家了吗?”路奉秋问她。

    茉瑙丝不说话。

    下一个瞬间,一串铃铛已经横在他胸前,路奉秋不自觉地往后一缩。

    三颗铃铛,约莫花生大,黄白色地串成一个小串。这是茉瑙丝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空灵的响声横洒在夜中,代替了被云雾隐蔽在鸦羽似的夜般,那些点点的星光。

    自由野性的密林一转,黑塔似的建筑重压而下。路奉秋想起了一些关于刚拿的传闻,而此时,茉瑙丝眸子里映着澄澈的月光,却让他有些后脊骨发寒。

    他想起少女刚才玩笑似的那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来自哪里的?

    茉瑙丝告诉他:“这个手串从我七岁那年就一直陪着我,陪着我快八年了。”

    黄白色的铃铛大小不一,形状不均。

    路奉秋觉得好像见到了一个从前从未认识过的茉瑙丝,随之崩塌的是他对刚拿的印象。

    他咽了口唾液,“是什么做的……”

    他从她玛瑙绿般的瞳仁里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惊讶,只是不过多久,那眸子已然一弯,“你猜得没错。”

    朝拜圣天、祈求馈赠,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在陈述什么平常不过的事情,她说:

    “是的哦,这是人的指骨做的。”

    他们将人类的骨头从肉/体中永远超脱,奉给希尔神祈求,再戴在身旁,“这就是上一个‘阿黛’的指骨,有了它,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他默默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离了她一点,眼神滑向屋檐下刚刚下去的阿黛。

    满天星似的铃音忽然在眼前乍现,路奉秋浑身一颤,吓得站起身来,转头看见少女已经低着头好好地把铃铛放进绣包里,和她一闪而过的一抹笑意。

    夜风凛冽,他独站在屋檐之上,吹得浑身发冷。而他常又是不爱穿厚衣的主儿,却不想今夜无论身心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他过不去似的。

    他没想过,刚拿和大坤之间的文化,有这么强烈的冲击。

    他搓了搓手肘,还是在她带着玩味的眼神中慢慢蹲下身来,缩回原来坐的地方。

    “你们国家可真是……”野蛮。

    他没说出来最后的两个字。

    “知你们坤国人看不得这些。”少女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反应还是不错啦,我最初来时不懂,和一人说过,那日之后再也没有同我主动说过话。”

    路奉秋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话是被表扬了还是被鄙视了,但少年人热血上头的第一反应则是,“反正我不怕。”

    随即看着她准备拿出什么东西的手,立刻架住,“……我不怕,但是毕竟先人骸骨不便展示,的嘛……”

    她眉毛微抬,“我国可没那些规矩,他们的灵魂已经回归了希尔神的怀抱,希尔神将永远庇佑他们安宁。”话音一转,“你要不要看,除了铃铛我还有……”

    “不要不要不要!”路奉秋扭过头,“你再这样我们晚安吧!”

    嘴角透出一抹浅笑,像是精致的玉器面上沾上了尘埃。不再光洁无瑕,却也不再任由光直接穿透反射,而是带了一丝尘世间走过的明艳。

    路奉秋第一次被茉瑙丝的容貌惊呆了。在此之前,鹰鼻绿眼黄毛的形象,一直被他将之归类于“像鬼”一类。

    介绍指骨串的时候很美,像是被圣洁的光笼罩,可也“太魔怔了”。到最后,茉瑙丝好像变回了他以为熟悉的少女,会笑、会担心、会惊恐、会不好意思,可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切后,路奉秋也不敢说自己是完全认识她了。

    ——

    “我只是觉得有点微妙吧,没想过两种文化之间有这么大的差距。”路奉秋叹了一口气,“事后想想,她也在路家住了一年了,但其实我也没真正了解过她。”

    “只是我觉得那时见到的她与平日里的不同。她的眼睛……好像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若我不是出于对遗骨的重视……感觉就要被控制了一样,下意识地,就想要服从她说的话。”

    但路奉秋实在无法将那时见到的茉瑙丝和之前见过的少女结合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也不知道能和谁讲……”

    “这就是她身为‘圣女’的威慑力吧。”阿归突然说。

    路奉秋疑惑地看着他:“圣女?我只听阿黛这么叫她,其他人都叫她公主。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路奉秋,你真需要去学习一下刚拿的文化历史。”见路奉秋这也不懂,阿归长叹一声,背过手去,“简而言之,希尔神是刚拿最高的神明,祂为刚拿留下了一个祭坛,祭坛会从国内选择出三个人,赋予他们特定的能力和地位。”

    “这三个人分别是王、圣女、祭司。”

    “这么玄乎?”

    阿归一副“我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的表情,“传说中,刚拿人是天界的弃子,但作为神的后裔,希尔神赋予了他们王、圣女、祭司的能力。这种令人震撼的威慑,是先天赋予的能力。”

    “不过,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这是否是能力者想要的结果,也许很多时候,并不如人意吧。”

    ——

    看着路奉秋匆匆地从屋顶上离去的身影,少女在他转过身后,以苦为底色的唇悄悄勾起。

    路奉秋稳健地落在地上,离开时明显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转过头来,对着她挥了挥手。茉瑙丝也轻轻地挥舞了一下右手。这时铃铛响起,清澈而冰寒。

    他走了,她还在屋顶上坐了很久。京都没有雪山,没有林原,没有森严的黑塔,也没有人披着大裘。这些画面掠过她的眼前,她抱膝坐着,直到阿黛搭着梯子,露出了半个头,提醒她说:“圣女,下雪了,邀回去了。”

    是啊,下雪了。

    夜雪来得很匆忙,片片分明。就连她身上的白袍都不知不觉被薄薄地盖了一层,竟然她都恍若不知。

    她轻叹了一声。

    “他也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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