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返回巷子最里面。
监管司的正大门处肯定不让“摆摊”，不过街边的几条窄巷子倒是不错的地方。
安淼刚到这里来，就看到一大堆六七岁的孩子，或在父母陪同下，或单独一个人，支着一个摊子，上面写着孩子的简单介绍，姓名、年龄、灵根等等，还有不少明显是大人帮忙写的。
整个就是一个大型的“人口贩卖”现场，或者说，反向招聘？
跟“隔壁”牙行的不同的情况是，来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男孩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这有限的五条巷子里，也是很明确的分了等级的，越靠近监管司的巷子里的孩子，“成才”的可能性越大，紧挨着监管司的那条巷子里的孩子，基本都是三灵根以内。
虽然灵根数量并不代表天赋，对修行资质也没有任何影响，但灵根数量越少，属性偏向越明显，前期的培养难度确实会低很多。
灵根数量肯定是决定位置的第一要素，这是监管司的明确规定，不可以乱来，但同一条件下的内部排名，就完全得凭借孩子自己的能力和性格特质了。
艾柔提到过的两个孩子，都在第二条巷子，而且基本都在最里面，两个摊子中间只隔了两个人。
同样都是三灵根，最里面的位置肯定不算好。
女孩儿一个人坐在巷子的最里面，无聊地抠着自己袖子上的补丁。
她在来之前就大致了解过，一号巷子除了三个双灵根，其他都是三灵根，加上她，现在的前两条巷子里，三灵根以内的应该是二十三人。
她虽然被分到了前两条巷子的位置，但算上所有的人，女孩也就两个，另一个的位置在最后面。
只有她一个人，自然得尽量避免争斗，于是，在大家都在抢位置的时候，她就很自觉地率先抢占了二号巷子的最后一个位置，免得到时候被挤到三号巷子去了。
通知昨天才刚刚送出，今天是第一天，来的人不多，但肯定都是冲着一号巷子里的人去的，她自认为自己今天很难有结果。
但她有耐心，她可以等。
毕竟，修行者当中，男女比例基本持平，而且女性修行者很大一部分家境都比较富裕，对“伴读”的需求很大，但明面上“愿意”做伴读的女孩儿，看现在就知道，基本没有。
不管怎么样，她肯定是有人要的，只是，需要再等等，等到一号巷子的人被挑完，下午，或者明天，她的位置就会往前，到时候……
“小姑娘，可以聊聊吗？”
嗯？女孩儿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人，正是刚刚还跟她聊过的艾柔，以及怀惜、秋元真，和四个小孩儿。
这么多人走在一起，几乎没人能忽略她们，性格外向的孩子都主动找他们聊过了。
女孩儿觉得可惜，这位夫人家是个男孩儿。学苑要求伴读必须是同性，因为到时候得住在一起。
“您好！”女孩儿虽然疑惑她们为什么又回来了，但还是从板凳上站了起来，鞠了一躬，“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一行里有个女孩儿，她之前也注意到了，并且满怀期待地推销了自己，但人家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艾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秋元真和安淼。
秋元真用手推了推安淼的背。
居然要她来问的吗？安淼有些忐忑。
她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跟完全不熟的人说过话，加上前世也一样。
“你好，我叫安淼。”首先介绍自己总是不会错的。
“你叫什么名字？”第二步问对方名字，应该很符合正常的交友逻辑吧？
女孩儿眼睛一亮，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似乎改变主意了，“我没有名字，家里女孩儿都是叫排名，我是老三，所以叫三丫。”
“我是四月生的，已经七岁了，还没有炼体，去年测出木火金三灵根，今年检测属性偏金，可以往单属性方向发展。”
这一套说辞，刚刚其实已经听过一次了。
很简短，基本没有多余的推销和恭维，在表达基本信息的同时，也展现出了她的性格。
简单明快，重点清晰，表达流畅自然，知道规避麻烦，又能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很完美的伴读人选，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有规划。
若是其他控制欲强的人家，可能并不会喜欢这样“自作主张”的伴读，但安家卫家这种家族，找的就不仅仅是伴读，也是家族人才储备的一部分，独立思考能力很重要。
盲目服从命令的，那是家族暗卫。
自身条件达到要求，其他方面也不能忽略。
“你家里是什么情况，你是自愿来到这儿的吗？家里人同意吗？”
这是刚刚艾柔的话给她的提醒，没有父母陪同的孩子，家庭情况可能会比较复杂。
“我家在城外的迁山村，家里是爷爷奶奶当家，几个叔伯兄弟都住在一起，以种田为生。兄弟姐妹很多，亲生的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哥哥在镇上肉铺做学徒，弟弟刚满三岁，姐姐……”女孩儿顿了顿，“姐姐今年十岁，年初的时候被他们嫁出去了。”
“他们不同意我来这里，我是自己跑出来的，已经来盛京城快两个月了，一直在早点铺子做事。”
果然，就像艾柔说的，男孩儿一个人在外面，可能只是单纯的家人信任他，但女孩儿就不一样。
以凡界对女性的约束程度，就算家里有心让孩子走这条路，可能也是暗地里找关系，把孩子往大家族里送，或将名字在监管司进行登记，等着人找上门，并不会真的让女孩儿独自出门“抛头露面”。
一旦出现女孩儿这种情况，九成九的都是家里不同意。
“为什么跑出来？”这个问题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女孩儿道：“家里女孩儿很多，被嫁出去换彩礼这件事本来都快习以为常了，但我姐姐才十岁，看到她哭着求他们不要把她嫁给那个快四十的老男人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他们已经依赖上了用女孩儿换钱的行为，而且越来越没有底线。”
“我不想赌他们的人性，姐姐之后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孩儿了，十岁的都能轻易卖出去，七八岁的以童养媳为借口反而更好出手……所以我就跑了。”
“这两个月，他们似乎也没有找过我。”
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女孩儿的脸色很平静，并没有对自己遭遇有任何的抱怨，也没有顾影自怜地强调自己的不幸，只是很平淡地讲述了这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