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绩将林晚带到他的酒店里个人专用的餐厅，一路上两人都异常沉默。
这顿饭吃的什么，林晚完全没有心思在意。
她只顾着吃饭，平常写文案时滔滔不绝，这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说什么合适。
“今天，耽误您时间了。”林晚绞尽脑汁，想着还是说工作比较合情合理。
陈绩听到她说话，只掀了掀眼皮，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并没有答话。
为了缓解尴尬，又怕自己没有说清楚，林晚巴掌大的脸上挤出礼貌性的微笑补充道：“您这么忙，还花时间帮我处理这么细节的东西。”
然而，对面的人还是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屋子里只有两人咀嚼的声音，餐具轻轻触碰的声响，甚至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这一餐，吃的简直不是饭，而是，尴尬和压迫。
也不知隔了多久，林晚终于听到他清了清嗓子。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定定地看着对面埋头吃饭的姑娘，喜怒难辨，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愠怒：“连你也这么怕我？”
林晚抬头，一双汪汪大眼无辜而又诧异：“啊？”
见对方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林晚才讪讪答道：“您现在是大名鼎鼎的总裁，又是我甲方老板，我当然怕您了。”
一字一句，都是客套。
“你是第一次认识我吗？”陈绩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多年不见的女孩。
林晚眼神闪躲：“没有啊，当然不是。”
“那你告诉我，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跟个陌生人一样，嗯？”陈绩正色道，眼里是不容置疑。
林晚一时实在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随口说：“因为变化确实有点大，跟以前高中的你有些对不上号。”
陈绩步步紧逼：“是吗？比如？”
“嗯，就是，更有威严了。”林晚想了想，搪塞道，眼神有些闪烁。
只见对面的人听罢一言不发，好似不是很满意的样子，语气中多是无奈：“连你也不懂。”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万千思绪一齐涌上她的心头，她觉得堵得难受。
曾经她或许很懂他，但如今却连偷偷想着他、懂他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如今，又有什么立场来对她说这样的话。
“谢谢陈总的招待，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抱歉。”林晚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来拿了包就往门外走，路过陈绩面前的时候，右手腕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原本还掷地有声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竟莫名有种破碎感。
林晚身子像被手上传来的温度冻僵了一样，定在原地。
她没敢回头，怕看到他那让人心疼的样子又心软起来。
不知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无论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你别这样，不合适。”林晚心里一横，暗暗咬了咬嘴唇，用力甩了甩手，但对方力却握得更紧，怎么也甩不掉。
也不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疯，如今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跟她再作纠缠。
早干嘛去了？
从前食言没有去a大，自己一声不响玩消失，如今重新出现又指望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不可能！
她虽在他面前从来卑微，但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林晚顿了顿，顺势走到陈绩的面前，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目光灼灼的双眼，声音带着怒气：“想听真话？”
陈绩就坐在他位置上，不知是不是一时的错意，眼前声名鹊起，从来以威严闻名的大老板，样子竟有些像个受伤的孩子。
他一双深情眼看着林晚，微微点了点头。
“胖了，黑了，丑了，总的来说，就是，长残了。”林晚掷地有声地一口气说完，打算不给自己再留一丁点儿余地。
陈绩完全没料到看记忆里温温柔柔的林晚，会说出这样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不知道，其实是因为她怕自己还会留有无处安放的眷恋。
他于她来说，只是回忆，也只能是回忆。
对于林晚来说，如今他已经结婚，说不定跟周棠早已生儿育女，从前的一切，都只能是过往。
瀚寓的新闻到处都是，却独独没有关于他私生活的消息，或许他太爱家人，所以保护得这么好。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公开的资料里面，婚姻状况还是未婚。
如今除了工作，他作为陈绩本人，于林晚而言，毫无瓜葛。
“你还是第一个敢叫我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的人。”半晌，陈绩才悠悠地回道。
林晚一抬头，正对上陈绩无处可逃的目光。
“你说的没错，一切都变了。”他一副有些惋惜的样子，一改之前咄咄逼人，语气中竟还有些感慨和无奈。
“啊不，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只是不同的类型而已。”林晚噼里啪啦说完以后，一时又怕刚刚那番话得罪了他，为公司带来麻烦，于是慌忙解释道。
“行，我懂。”陈绩没再说什么，黑眸中黯淡下去，松开了一直拉着林晚的手腕。
那天，林晚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
她喘着粗气，踩着平常不太穿的矮高跟鞋，一口气跑到了酒店大门，慌忙打了个车就走了。
在出租车的后视镜，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幻想他能够像电视剧的桥段那样，追出来。
然而，他没有。
仔细想一想，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那么的分裂和矛盾。
既渴望着他的靠近，自尊心和那份没来由地矜持又将他推得好远。
或许，暗恋一个跟自己差十万八千里的人，就是如此。
但那个她默默爱恋、并奉若神明的人，却在某一天把这份爱毫不怜惜地踩在污泥里，那时她才真正发现自己有多么荒唐可笑。
所以，她不能允许自己再陷入那样的泥沼。
陈绩跟林晚吃过饭后，心情不太好，干脆没像往常一样回公司加班，而是回了家。
他站在窗前，看着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车来车往，刚刚那个女孩说的话一直在脑中来回翻转。
他拿着自己的手机，关掉屏幕，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脸。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翻出自己□□相册里面很久都没有问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