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棱听到“嗡嗡”的震动声，姜锐达蹲下，从倒地的白袍实验员染红的胸口掏出一部手机。
路棱凑过去，看到姜锐达看清来电人名字后，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拎起尚且温热的手臂，用手指开了锁，聊天软件很快跳出消息，“师兄还在做实验吗？今天找到的实验体数量有点多，我们会晚回来，如果老板问了拜托顶一下。”后面还跟了个小人“拜托”的表情。
姜锐达向上划动，消息大多是对面发过来的，夹杂着几句属于“师兄”的冷淡的回复，甚至还包含一句“游戏里的古代通讯工具好玩吗？下次给我直接发信息，不要用这种烦人工具。”
这样说的“师兄”却是一直把手机放在贴身的衣袋里，还开了聊天提醒。
姜锐达在聊天框里键入“好，什么时候到？”
对面很快来了回复，“四点左右，师兄会来接我吗？”
姜锐达看清消息没再回复，打开旁边的水龙头，在水池里放水，把手机丢了进去，同时打开对讲，“复哥，还有一组实验员预计四点到达。”
路棱听到微弱的电流声里程复的声音，“收到。”
姜锐达站起身，拉起还蹲在那里的路棱，不看旁边实验台上挣扎到束缚带下皮破血流的人，走出了这间实验室的门。
“快点离开这里。”他提醒还有些愣神的路棱。
“哦好。”路棱快步跟上向上走的姜锐达，“为什么？”
“你如果一直看着，可能那些人，我指那些身体本来的主人，就永远没有办法复活了。”
路棱想问“你怎么知道？”但也知道这个状态下的姜锐达并不会开这种玩笑，那么“永远无法复活”就是真的。
人要在什么样的情境下，才会发现原以为很快就会再次出现的人永远无法复活呢？
直到想要一直注视着直到醒来的人永远无法醒来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路棱不知道，只觉得姜锐达比他想的更加有故事。
与经典物理不同，在量子力学中，“测量”不是独立于物理系统存在的，而是属于物理系统的一部分，因而测量会对结果产生影响。相同的粒子经过测量可能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那么在这个世界里，“死去”的人也是同样吗？
“如果有人在我‘死亡’之后进行观察，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再也无法脱离‘死亡’的状态了呢？”
路棱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姜锐达带上了三层，大部分的实验人员和大部分的己方人员都在这里，此时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资料的收集采集工作，旁边的霍俊杰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的屏幕飞速滚动，电子资料被快速地拷贝走。
霍俊杰盯着屏幕，嘴里吐出几个字，“英姐，四点钟方向，三米。”
刘英头都没回，抬手就是一枪，紧接着是不响的倒地声，她这才回头看，看到一个才到她腰的小孩一脸茫然地倒在地上，提枪的手微微颤抖，就要放下手里的枪过去看看。
“英姐！”旁边收集试样的肖陶然大喊一声。
刘英立刻从刚刚陷落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抬手，补了一枪，在小孩的手够向旁边的开关之前让他彻底安静了下来，单边身体承接后坐力都不见一点颤抖。
“我没事。”
小实习生路棱跟着撤离的人回到了路口的越野车上，楼里只留下收集试样的肖陶然和守着防止意外发生的刘英。
颜静还在旁边的酒店高处的不知道哪个窗口默默等待。
越野车最后排的加座上坐着接着车上移动电源，霍俊杰光头上反扣着棒球帽，正叼着棒棒糖盯着面前屏幕上分成几个小格的四周街角监控录像。
看起来和这样的事件毫无关系的龚子琮刚刚也跟着一起去了，在和霍俊杰确认了整栋楼的安保措施及人员分布后就自行消失，此时收到撤出的消息也和大家一起撤出到了外面。
此时她正笑眯眯地把霍俊杰占用的插排上插头拔掉一个，无视霍俊杰敢怒不敢言的白眼，换上和自己女孩子气外表一点都不相符的厚重笔记本电脑，在触控板上手指滑动，迅速完善原本的模型，加参数，路棱从各种复杂的条件数据中能看出是刚刚大家出来的那间房间。
没多久，刘英带着抱着大塑料箱子的肖陶然出来，敲敲窗玻璃示意驾驶座的程复打开后备箱，让肖陶然把全满的箱子放回了原本放空箱子的地方。
龚子琮面前一行行运算内容迅速进行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了运算完成的窗口，她确认结果后合上屏幕，把电脑往后座上满不在乎地一推，打开车门跳下车去。
程复从后视镜看到，有些无奈地叮嘱一声：“子琮，电脑小心点放，上次给你准备的那台已经摔坏了，这台还是新买回来没多久的。”
龚子琮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用后脑勺回答：“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定。”
她说着赶在肖陶然合上后备箱之前冲过去，一把抱住正要上车的刘英，“英子姐姐，今天需要的量有点大，能帮我一起去嘛，我可能来不及。”说着营业地甜甜笑了一下。
“好。”刘英对于这个全队妹妹一点拒绝的办法也没有，“你先松开，抱着我我没法拿。”
“英子姐最好了！”
“电脑不拿？”
“数据都记下啦。”
肖陶然拉开车门，属于盛夏下午的热空气灌进来，冲淡了空调的凉意，他观察一圈之后安静地窝到了刚刚龚子琮坐着的位置，仔细收好位置上的电脑，摸出自己之前放在前面座位套上袋子里的平板电脑，开始看中午没有看完的文献。
在这样的大家各有默契的安静中，路棱看着旁边的姜锐达从箱子里拿出自己之前用的两把小口径冲锋枪，仔仔细细地拆开擦干净、上油。
路棱的脑子有些乱哄哄的，他有太多想问的，想了想问姜锐达之前说的“切勿观察”有较大的戳人伤口可能性，斟酌了一下称呼和问的详细程度，有些隐晦地开口问：“之前教练……？”
姜锐达的反应还是和从他进入这辆车出发开始一样冷淡，他仔细把清洁好的一把枪放回去，头也不抬地打断路棱，“程复没和你说过吗？”
在前面戴着墨镜闭目养神的程复睁开眼，“路棱，中午出来仓促没和你说，我们这里有一个规则，是不过问大家的过往和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