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前方隐约见到了庄稼地和农舍,终于见着了人烟。
“凌素,一会若是找到下了落脚地,你先帮我接骨,等我恢复了之后,我再帮你接骨。”仇南风扶着她的肩膀,垂眸看向她。
“不行。”凌素下意识拒绝道,“你先帮我接骨。”
仇南风一脸无语又莫名其妙,用眼神指了指刚被他折断的手臂,“我倒是能?”
“哦。”凌素垂眸看了一眼,权当没发生。
“你打仗时的睿智去哪里了?”仇南风勾唇笑着,万分鄙视道,“难不成就因为被一个男的伤了,人就能变蠢吗?”
凌素懒得理睬,一个眼神都未甩给他。
仇南风对于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乐此不彼,接着道,“傅景曜那个蠢小子,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喜欢到这种程度?”不仅喜欢落井下石,还要埋汰人。
“你不会懂。”凌素冷笑,看了他一眼。
“凌素,你可知道这世间最折磨人的是什么?”仇南风望向远方,神情是懒散淡然,鄙视万物,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乎,但说出的话却是满含意味。
“不是苦难,不是疾病,不是求而不得,因为这些你都能掌控,唯有一点是你掌控不了的,那就是……背叛。”仇南风微微一顿,双眸冰冷,只是淡淡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谁想要你死,你更不知道,那个在你背上捅上一刀的人,到底是谁。”
他说的好像是自己的经历,可那满是不以为然,仿佛置身事外般的模样,又似乎并不是。
“凌素,”他看着她,双眸满是警告,“你尚能看到是谁在背后伤了你,为什么你就不能醒悟呢?那样卑鄙下贱的人值得你付出真心吗?”
“够了。”凌素冷冷地回视,“我不希望再从你这里听到任何对二皇子不利的话。”
她说完,甩开了他的手臂,闹脾气般地自个往前走去,一瘸一拐的。
仇南风无奈地冷笑着,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跟上去,但也没有再扶着她,只是在她身旁走着。
或许吧,这便是人性的弱点,不论是你我他——非得撞个头破血流,面对着血淋淋的真相才愿意相信。
两人继续走了一段路,不远处错落着好几处农舍,偶尔能闻到鸡鸣狗吠声。
察觉凌素冷静了下来,仇南风提到了接骨的事情,“这里是偏僻山村,很难找到一个半个大夫,运气好一点能遇到郎中。眼下我们的手腿都需要尽快医治,所以,还是你先帮我接骨,如何?”
凌素一顿,看了他一眼,目光凌凌道,“我不会接骨。”
“你不会接骨?”仇南风又一阵无语和嘲讽,“你一个练武的,整天在战场上杀来杀去,不会接骨?”
“一定要会吗?”凌素也更无语,反嘲讽道,“北漠没有军医吗?”
仇南风:“……”若非因为她是凌将军的女儿,他真的是能杀她个百八十遍,还不够解气。
……
晨曦已至,映着天边鱼肚白,勤劳的农民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务农。一家三口出了门,农妇送完儿子去临近的镇上卖蔬菜瓜果后,陪着相公来到田野地上播种,日复一日。
这一天,她在自家田野旁看到了两名落魄的乞丐,一男一女,浑身脏兮兮的,正蹲在田间小河旁。两人看起来刚刚争吵过,脸色都不太好。
她心下一软,和相公说了句话,就在木桶里盛了两碗热腾腾的粥走了过去。来到两人面前,她笑着说了一堆凌素根本听不懂的北漠话。
但凌素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碗,未免被人识破她来自中原,不敢说声“谢谢”,只是满含谢意地点了点头,权当是害羞。
那妇人拿着碗递给仇南风,但他没接,脸上是一览无遗的嫌弃,用北漠话说了句,“我不要。”
妇人憨厚地笑着,以为是男人和女人还在吵架生闷气,于是看向凌素,在她尚未反应又呆若木鸡这时,将另一碗粥也放到了她手中。
不知妇人说了些什么,但她又含笑看了看奸相,凌素分明又懂了她的意思——你就喂你相公喝吧。
“……”
那妇人已经走开了,凌素端着两只碗很是为难,于是她瞪了仇南风一眼,道:“你不是还有一只手能动?自己拿过去喝。”
“脏,我不喝。”仇南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耍无赖道,“我惯常用右手,你把我手臂这折断了,需得你负责。”
“饿死你算了。”凌素才不理睬他,将那一碗粥放在地上,自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吃饱了才是最紧要。
“你去问问那妇人这里到底是哪里,该怎么去最近的县城?”凌素喝完粥后,擦了擦嘴。
“不去。”仇南风一脸不情愿,单手抱胸,傲娇得很,“没力气。”
“……”凌素此刻非常想揍人。
但想着当前境遇,她只好忍痛,脸上挤出虚伪的笑容,问道,“这粥还很热乎,你喝是不喝?”
仇南风皱眉,一脸嫌弃,摆了摆手转而看了凌素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立刻勾出一抹笑意,一脸的小人得志。
“你喂我喝,我有了力气就去问。”
凌素:“……”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
反复思索横跳之后,凌素只能认栽。她板着脸,万分不情愿地拿起那碗粥,受尽胁迫地舀了一勺递了过去,像是扯线木偶。
“你等等。”仇南风快意地笑着,起了身。
“你干嘛去?”凌素觉得他真是麻烦,又气又恼,然而却不能发作。
“洗手。”仇南风蹲在田间小河边,翘着臀部用清水洗手,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洗了好几遍。
看着他的臀部,凌素忍下了踢他一脚的冲动,偏过头去嘲讽了一句,“你心里怕不是住着一位小公主?”
仇南风洗干净手,一手灵活地甩干净水珠,另一只被凌素折断的手只能颤抖着,一点点甩干净水珠,模样有点好笑。
“我说了,我怕脏。”仇南风回到她的身旁,慢悠悠整理身下的绿草叶子,捋平衣摆才坐了下去。他看着她手中的碗提醒道,“你别捏着碗沿,会脏。”
“碗底会烫。”凌素瞪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一身的坏毛病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看着她向吃人的眼神,仇南风一边享受着被喂食,一边换了话题道,“你不怕进去县城,你凌素的大名一出,会被北漠子民乱棍打死?”
“你不说,谁知道我的大名?”凌素无情地瞥了他一眼,又道,“还是说,你会看着我死吗?怎么?不想折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