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庭问眉眼藏笑,站起身,朝厨房走来。
锅里面的热汤面香喷喷的,冒着热气。“我记得你以前都看过的,不是说一回生二回熟?怎么还这么紧张害羞不好意思。”
词里红着脸,张张嘴,没出声,欲言又止。
上一次还是五年前,他跟她彻底翻脸的那天夜里,狂风暴雪,她伤心欲绝,他还好意思提……
“面放久了就坨了不好吃了。”戚庭问扫她一眼,顺手掀开厨房顶柜的柜门。
橱柜顶柜的最上方就放着面碗,只不过词里身高不够,没看见。
戚庭问拿出面碗,若无其事地捞面条盛汤。
厚颜无耻的程度远远地超乎了词里的想象。
词里站在门口,两只手僵硬地垂落在腿侧,目光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徘徊了很久,好半天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很奇怪他一个被看的人都不尴尬,她这个看的人到底在尴尬些什么呢。
心思笃定后,词里径直朝戚庭问看去。
堪称名模硬照的名场面。
戚庭问身材真的很好,比例超然,他小腹一点赘肉都没有,黑色的皮质腰带束在腰间,西裤平整笔挺,衬得他双腿更长。
只是在他后背,他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三道惊人的疤痕,突兀地破坏了美感。
词里眨眨眼睛,本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后来发现并不是。
三道疤痕的颜色不一样,粗细也不一,都像是被刀或斧子等利器伤到的。
第一道在左侧肩胛骨上,十厘米长,应该是年代最久远的疤,颜色最浅,跟原本的肤色相近。第二道疤在他腰间,伤口是裂开的,肉翻卷着。第三道疤最触目惊心,自左肩膀劈砍而下,蜿蜒至右侧腰间,贯穿整个后背。
“……”
词里清晰地记得,五年前,戚庭问的后背上还没有这些伤。
重逢之后,他有很多话都没跟她讲,他将最近这五年的一切描绘得云淡风轻,一笔掠过,她将这其中的原因通通归为他是为了工作保密,他有苦衷,所以也主动配合他将过往遗忘,一直没有多问。
但他这五年……
真的如他所说一般顺利而又轻松吗?
词里如鲠在喉,面对遍体鳞伤的他,除了心疼之外,一时间想不到其他词汇。
她怔怔地发呆,两只手忸怩地抓在一起,隐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戚庭问端着两碗面放到茶几上,顺手穿上了他的t恤。
凌乱的疤痕被t恤完全遮盖。“好了,不逗你了,我穿衣服了,来吃饭吧。”
已经下午了,她中午还没吃饭呢,肯定一早就饿了。
词里压着哭腔,佯装高兴地应下,转过身,借拿水果的机会悄悄地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
戚庭问做的汤面很好吃。她吃了满满一碗。
本来还说自己最近要管理身材呢,结果吃得跟戚庭问这个身高将近190cm的一样多。
词里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面碗和保鲜盒,主动请缨去刷碗。
宁静的下午,小小的一室一厅里,充斥着温馨安逸的气氛。
戚庭问目光一路追随着她,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目视着她背影。
“明天你有事儿吗?”
词里迅速地回答道:“有。”
“什么事儿?”
戚庭问微皱了皱眉头。房间里还缺张餐桌,他本来还想带她一块儿去选,选一张她喜欢的。.七
词里打开水龙头,冲刷掉面碗上的泡沫。“杜杜和老谭回来了,约我去KTV,说是高中有人组织同学聚会,下午就过去,晚上还要一起吃顿饭。”
戚庭问拧眉,眯起眼仔细想想。
“会有那个付森吗?”
词里微顿了一下,讪讪道。
“可能会……但是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只是为了见杜杜和老谭,五年了,实在是太久太久没见面了。而且今天你都已经出面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该懂的都懂,我想付森明天应该也不会再怎么样了。”
再不济还有杜杜和老谭帮她,她不会再让付森纠缠上自己的。
戚庭问“嗯”了一声,换个话题。
“杜杜和老谭结婚了吗?”
“还没。”
“他们两个不是青梅竹马?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定下来?”
想当年虽然戚庭问比词里她们大一届,高中也不相同,但是因为词里和杜杜是闺蜜,所以自打她高三那年起他们四个可是没少见面。
五年前在气垫船上,戚庭问前期一直戴着帽子遮着脸,实则也是一早就认出了他们,只是不想被他们发现。
他跟词里耽误了十年,他一直以为老谭和杜杜早就结婚生子,孩子都足以打酱油了。
词里唔了一声。
“五年前,确实都已经要谈婚论嫁了,但老谭的爸爸生病了,婚期就耽误了下来……”
白血病,治疗了三年半,回家又休养了很久,到去年年底才算彻底康复。
“今年年初老谭又患上了痛风,要长期吃药,忌口的也很多,稍微出现些饮食不当就有可能会出现膝盖、脚踝、脚趾等关节处剧烈疼痛的症状,症状出现时只能卧病在床,什么都做不了。这种病如果在轻症时不多加注意,不及时治疗,重症时最严重的情况是会引起尿毒症的。
但偏偏老谭就是喜欢吃海鲜、喝碳酸饮料,这都是痛风的大忌。
他还跟杜杜提分手,说什么不想耽误她之类的,搞得杜杜最近心情都很糟糕,这一次回到春市也算是散散心吧。”
“我明天去同学聚会,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帮忙,开导一下老谭。”
戚庭问点点头。
没曾想这十年过去老谭和杜杜竟然也还在原地打转儿。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是你去同学聚会,我还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他还记得十年前那起案子,虽然说事发时她已经读大学,但她高中的同学都是春市本地人,强-奸未遂的案子当年在春市家喻户晓……
他害怕到时会有人旧事重提,让她尴尬下不来台。
这是他一辈子的歉疚与软肋,也是他这辈子最害怕遇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