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从没感受到这种担心，抱着她的身体在不停地发着抖，一声声呼唤，让阿照也同样泪流满面。
她抬眼看了看，看到所有人脸上高兴不已的笑容，看到大家眼底流露的担心，看到知知哭得鼻头通红——阿照心里就像是烧起了一团火，就像是这日出，暖融融的，说不出的感动。
沈思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只见阿照浑身都是伤，衣上溅满了鲜血，嘴角还残留着凝结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万状，虚弱不堪。
那里六子早已让石头他们扶起到一旁，喂水的喂水，看伤的看伤，也是一身狼狈不堪。
阿照艰难的抬起手，缓缓的比划道——我把六子给带了回来。
沈思月擦了擦阿照嘴角的血迹，“不止是六子，你也一样。回来就好。”
阿照又比划——放心，刀姨她死了。
这句话比划出来并不轻松，沈思月知道不论阿照如何痛恨过往的生活，刀姨还有尉迟对阿照而言都曾是她的亲人，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似阿照这般笨直的性子，内心必然是极其的痛楚。
可阿照总是表现出来如此的平淡，唯有从她的眼底，看透一丝淡淡的哀伤。
阿照这一身本领是刀姨教出来的，她本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孩子，刀姨了解她的一招一式，她也了解刀姨的一招一式，当她奋尽全力将手里的匕首扎进刀姨的心口时，刀姨低头看了一眼扎在她胸口的匕首，忽然间笑了起来，鲜血从她的嘴角汩汩往外流。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熟悉的面孔，仿佛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她试图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孩子的脸。
“这是我送给你的匕首……”
阿照的手微微停了一瞬，她摇晃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将匕首拔了出来，她蠕了蠕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看着刀姨捧着心口，缓缓的倒在了她的眼前，眼角流出两行泪，一口一口的鲜血往外流淌，一只手在地上抓了抓，慢慢往前爬，一点一点，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回……回家……，回……回家……，回……家……”
阿照怔怔看着刀姨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两个字随风回荡在她的耳旁，阿照终于落下两行滚烫的泪水。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对着刀姨拜了拜，张开口对着无边无际的夜色无声的嘶喊。
六子看着这一幕，鼻头发酸，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满身是伤，打得精疲力竭，不一会便昏了过去。
待到他醒过来，阿照扶着他在马上，两人一骑朝着前方赶去。
……
沈思月还是在路上多停留了一日，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一日抵达了鞑靼王庭。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鞑靼王看着他们这支队伍，几乎每一个人都带着伤，想象得出这一路遭遇了多少困难，他仔细的看了看，队伍中的成员有好些似曾相熟的面孔，汗王忍不住回忆了一下，才记起那是三年前，在黑水城的军营看到的那一批人。
汗王深深凝起他的眉头，若非他记忆力还不差，简直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伙人。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再是那些面对比试战战兢兢的普通村民。
“你想让本王保护他？”
汗王将视线投向了李元景，以一种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将李元景打量了一番。
“你的身上有你父王的风姿，甚至是更胜一筹。”
李元景举止大方行了一礼，他神态从容不迫，十二岁年纪已初露波澜不惊，气度更是非凡夺目，“汗王高看，李元景拜见汗王陛下。”
汗王缓缓眯起眼来，好似懂了沈思月这些人为何会对这位永王的儿子如此舍命相护。
沈思月亦向鞑靼王恭敬行了一礼，并双手奉上狼头戒指，“汗王当初允诺的三个条件，思月今日特来兑换。”
烈斛王子上前亲手接下来，他在她跟前驻足了一会，深深凝了她一眼，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想说的一切都落在了这一眼里，他转身将狼头戒指交给了他的父王。
鞑靼王确认过狼头戒指，他坐在王座之上，一手擒着酒盏，“你如何确信本王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我王庭若是留下他，招致的祸端可不会少。这与本王当年对你的承诺可不相符。”
烈斛王子倒是先沉不住气了，“父王，您乃鞑靼汗王，一言九鼎，我王庭保护区区一个永王的儿子又有什么难处？”
鞑靼王瞥了他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可是心里还喜欢着她？”
烈斛脸上微微一热，手托于胸，“父王，儿臣都已经成婚，连孙子都给您生下，父王就不要再拿儿臣取笑了。”
沈思月站在前头，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由地一怔。
鞑靼王将酒盏一放，从坐上走了下来，看着沈思月说道：“本王看在烈斛过往对你的情意上，又念你对本王以及烈斛有恩，你的条件——本王答应了。”
沈思月并不感到意外，鞑靼王生性高傲，既然当初肯赐给她狼头戒指，便不会轻易反悔。
“谢汗王陛下。”
沈思月想了一下，“我还有第二个条件。”
鞑靼王转身走回坐上，这一次并未等她说完，“你们这一路乏累，今日便到此为止，先在王庭住下来，好好修养几日。让本王的王庭设宴款待于你们。至于李元景如何安置，只要他在王庭一日，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他，亦可保障他的安全。”
沈思月看了一眼鞑靼王，知晓汗王已经猜出她的心思，他将她打断，便是有所权衡，她想着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打住了口，没再往下说，“那思月便在此谢过汗王。”
烈斛应承下招待他们的事宜，将他们带出了汗王的王帐，刚出得王帐，迎面一位打扮光鲜的妃子走来，怀里抱着一个才一岁的小糯米团子，对着烈斛张开双臂，呀呀的唤着，“父，父王……”
烈斛将小糯米团子抱过来，“这位是我的王子妃，这是我儿子。”
王子看着沈思月，介绍完后面上略显一丝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