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确认自己绝不是昏睡了十天这么简单，她细细地回想，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好似进入了一个虚空的时空里短暂地停留过。
惊觉这个征兆，她心里也有一丝的慌，但还是努力按捺了下来。
“既是这一次你能醒过来，若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相信阿月也还是会回来。”朱绪放开一些怀抱，凝望着她，喃喃低语，“只是，不论如何别离开得太久，可好？”
沈思月喉咙微微梗咽，她并没有把握，也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但看着朱绪苍白清瘦的面孔，轮廓深陷的长眸，想到她只是离开了十天，他便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她便忍不下心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眼睛一湿，点点头，“我答应你。”
“你那日服了梁夫人的砒毒，如今身体怎样，每日可还会毒发疼痛？我昏迷了十天，这十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兄长他们可回来了？芳朝他们可还好？还有，我怎地在你的房间里……”
“别着急。这些我慢慢来告诉你。”
朱绪摁住她的肩，“砒毒乃剧毒，要彻底清除出体内需要一点时间，只不过用不到梁夫人所说的三个月，以我的医术一月便可做得到，且事后不会留下后遗症。我不想瞒着你，每日的确还会发作一下，可远比刚服下那日毒发的痛楚要减轻许多，我完全可以受得住，且这痛楚一日较一日轻，一日较一日短，到今日只隐隐的痛了一个时辰不到，便没了感觉。”
沈思月知道他没骗她，但他所能承受的痛楚本就比一般人要强许多。
相信毒发时候的疼痛并不是他口述这般轻松，但只要慢慢能好起来，她也就放下心了。
“且说来奇怪，自从服下梁夫人这砒毒，这十日以来，我双腿的知觉竟恢复得越来越快，力气也恢复得越来越迅速，昨日我未拄拐杖，从房间走到门外，慢慢地一步一步竟不曾倒下。”
“当真！”
“当真。我同郑太医讨教了一番，他认为许是梁夫人这砒毒里用的某一味毒材刚好有冲穴逆血之效，疏散了我下半边身子的经络，导致我自己药效增倍，好得也就快了许多。我想法同他差不多。总而言之，也算是因祸得福，大概年节里，我这双腿便可以起身行走。”
沈思月由衷高兴，“一定是阿绪福大命大！”
朱绪有了这十日以来头一个笑容，“是阿月福大命大，令我沾了阿月的福分。”
“不论谁福大命大，只要阿绪好好的，我都很高兴！”
“那日大火将房子烧成了一片灰烬，火势扑灭以后，陶将军的人在其间发现了梁夫人和董七烧焦了的尸体……梁夫人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她把董七带到厢房以后，便在里头也放了火，这个结局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朱绪继续把后来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她答应帮我扳倒殷家，我答应替她救出她的女儿。”
沈思月一声喟叹，“原来她早就想反过来利用你来对付殷老。”
朱绪摇头，“她这么一个女匪首，绝不会轻易相信他人，即使一开始她有这个想法，也没有立即来找我，说明她还在联手我来对付殷家以及杀了我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刚巧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将你绑走。”
“你让她绑着时说的那些话，后来周晏都告诉了我，这件事情还得是阿月你让梁夫人对你先起了信任，她才会相信我，才会布后来的局，做了最后的打算。”
“否则……”朱绪眸光微微一眯，“以他们匪徒性子，杀你跟周晏绝不会手软。”
他看着她，“是以，是阿月你打动了梁夫人这样一个刽子手。既帮了你跟周晏，也帮了我。”
沈思月眼里光泽闪动。
“我手里有了梁夫人留下的东西，后续扳倒殷家便不是难事，只要扳倒了殷家，不仅我自己少了一个劲敌，也能肃清一下朝廷歪风。”
沈思月看着朱绪侃侃而说，眼里都是浓浓的爱慕，公子世无双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不仅是他这一身清贵气质跟俊美相貌，更是他这般世无双的谈吐，高深的眼界，博才多能，机谋善断……无一不令她心动折服。
“说完了梁夫人，再说周晏。”朱绪淡淡往下，“他那日吃了点风寒小病了两日，人早已大好。”
“那便好。”
“冬至后没过两日，这里便一直在下大雪，兄长他们在大雪之前返回了役人村。后来这些天里，所有人都只能困在家中。”他示意她看了一眼窗外，“如今外头雪深齐腰，别说人，连马都动不了。”
先头叶舟他们便说过，黑马道的冬季一旦连下大雪整个边关都只能休工。
看着不用干活儿了，可其实在家也一样难熬。
“你昏迷三日迟迟未醒，不论是兄长还是芳朝他们几个小的，还是三娘和我，以及张叔他们还有大家，都替你担着忧。”
朱绪眸光一暗，幽幽道，“我见你迟迟不醒，便请求兄长把你抱来我这儿，一来雪大无边，瞧着势头要连下不少天，过来过去的不方便；二来，你在我身边，我好时刻观察你的状况，也方便每日给你施针，不管有用没用，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原来如此。”
“再者，你在他们身边，芳朝跟小四，小五，小六他们眼见着你昏迷不醒，反而还更惶恐不安。不如搬到我这儿。”
朱绪一边说，察觉火盆该添木炭，一时半刻他又不想叫人进来打搅，便把斗篷解开披在了阿月身上。
边关实在太过寒冷，役人村条件有限，他这儿烧着地炕和火盆，也抵不过隔墙之外的冰天雪窖带来的滚滚寒意。
即便是在房中，也得穿得厚一些，尤其身体单薄些的人。
“兄长并没有犹豫什么，这边关流放之地，本就男女混杂，生活都困难，谁家还来管这些，大家都是能挤一起便挤一起。”
朱绪拉起她的手试探温度，“你我又定了婚约，加上你的性命为重，兄长也认为无需顾忌这男女大防，同意了让你搬到我这儿来。”
沈思月听他慢慢说完，心里也就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