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绪捻着那块纸片，拇指在上面来回的摩挲，片刻的沉思后，说道：“我亲自去陈府走一趟。”
……
沈思月抬头看着月晕，寂静辽阔的月色，美丽得令人心生惊叹，一低头，却满眼都是战火过后留下的残影。
关隘又挺过了一天，今晚将是他们突袭敌营，施行反攻的关键时刻。
城堞下方，大家都在各自做着准备。在商议过后，沈破云决议带他的人手潜入敌营偷袭，搅乱敌方的阵脚，樊将军率军突击，双方里应外合。
“这是第三天了吧？也不知道黑水城发没发兵，那陈将军真是个混账东西。偏还跟我一个姓，他奶奶的丢我陈家人脸。”
陈虎在尸体堆里捡了一把趁手的刀，检查了一下刀刃卷没卷，在城堞上砍了两下，“这要是援兵今晚到了，说不定，咱们能把敌人全都拿下！”
旁边的冯光在检查他那捆箭矢，看看翎羽和杆子有没有坏的，“我们只需赶跑敌兵，守住关隘即可。”
陈虎气道：“这要是换做了襄州关隘，咱们早把这帮龟孙子打得屁滚尿流。”
冯光笑着摇头，“老陈啊，你还是这么好战。你可记住了，今晚我们的任务是突袭，目的是搅乱敌营，凭我们这点儿人手，可不能跟鲜卑人硬扛，大家都得把命保住。”
“嗨，我就是这么说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虎又把捡的一副铠甲套到身上，“这么长时间没套铠甲，穿上它，倒让我怀念起我那一身盔甲来。想当初在军中，我还嫌这身玩意死沉。”
阿术靠在一旁的断垣里，未受伤的右手端着一只弩机，检查着拉闸，“没想到流放来到黑马道，我们这些人，居然还要跟蛮夷人打生打死，看来这辈子为国尽忠，是我们这些人的宿命了。”
冯光把箭矢捆扎一起，往身后一背，系紧，“国亡百姓苦，我们没得选择。”
周晏听着冯光几人的话，忽地肃然起敬，他走到死人堆里，找了一把刀，坐回刚才位置，擦着手里的刀刃，擦干净后，举起来在夜色下看了看，刀刃重新泛起清冷的寒光，一如他亮堂的双目。
沈思月用小刀将衣服下摆利落地割掉一截，又将衣袖、裤脚以及靴口这几个地方都用绳子捆绑和扎紧，她还穿着请曹主簿吃饭时穿的那一身体面衣裳，行动上有所不便。
做完这些后，又检查了一下长弓，将松动的弓弦绷紧，瞄了瞄每根箭矢，背上箭筒，跨上长弓，装束穿戴完毕。
“这把弩机小巧轻便，能射十发箭，把它插在腰上，应急时能用上。”
沈破云递给她一把弩机，全身上下看了她一眼，检查有无遗漏，轻轻拍了拍她的双肩，“万事小心。”
当沈思月提出要和他一起入敌营时，沈破云没有立即拒绝，而是看到妹妹眼中不可动摇的决心。
她说，“不论是和哥一起并肩作战，还是找回张叔，我都得去。”
沈破云想，他十岁时祖父便开始带他上战场历练，那时候他便为祖父沥胆披肝的精神所震动，而今日，妹妹的热血柔肠，也令他震动。
沈思月把弩机别在腰身上，夜风吹着她面上零散的发丝，一张脸抹得乌漆嘛黑，只露出来一双烁亮的眼。
她道，“时候快到了，我们准备行动吧。”
沈破云点了点头，过去做最后的筹划，大家分头行动了起来。阎象之和汝斌还有江小江也在装束自己，大家都尽量装备上更多趁手可用的家伙什。
陶将军和樊校尉这里，正在指挥士兵，朝城墙下吊下草人。
早晨的时候，鲜卑人发现城墙上干干净净，毫无任何尸体和鲜血的痕迹，觉得十分地奇怪，开战之后，周人射过来的居然是他们的箭矢，这才发现他们是中了计，当场气急败坏，后悔不迭。
这会儿他们又发现周人在朝城墙下吊草人，鲜卑人果然不再相信，并在营里嘲笑，“周人还想拿我们的箭，简直是痴心妄想，同样的招，我们岂会再一次上当。”
却不知趁着他们被麻痹的这会儿，沈破云带着一支突袭队伍迅速吊下关隘高高的城墙，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潜进鲜卑兵营。
鲜卑人让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听四方营地里都有士兵来报，“报——将军，炮火营发现敌兵偷袭！”
“报——将军，射声营发现敌兵偷袭！”
“报——将军，骑兵营也有周人偷袭进来，他们十分地狡猾，简直是神出鬼没，导致我们无法得知他们有多少人偷偷潜入了我营！”
“什么！怎会如此？”
鲜卑人笑不出来了，各路将军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慌乱中又应对失措，鲜卑兵营里乱成了一锅粥。
樊将军一声令下，率他余下不满四百人的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关隘来，惊得敌人无暇应对。
混乱的兵营里，沈思月与阎象之，汝斌，彪子他们几个人披上了鲜卑人的外装，潜伏而行，几乎没有士兵发现到他们。
阎象之走在前头领路，迎面看到一队鲜卑骑兵奔了过来，飞快闪避，低低的一声，“就地掩藏！”
敌人快速的过去了，前营到处火光摇动，各路兵马乱做了一团。
后营的士兵也多半都赶去了前营支援。
看着骑兵走远了，彪子松了口气，他注目打量了一会儿，给沈思月他们指了一个方位。
“前头离他们的粮草营和主将营不远了，我们发现那名身穿斗篷的神秘人，正是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