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紧随张小春其后下楼，此时此刻，已有官兵快马穿城而过，举着号令旗子，大声宣告：“——紧急闭城——紧急闭城——所有人不得离开——所有人不得离开——”
扬鞭的快马惊得街上众人纷纷避让。
“这——这——？快，快，大家快些回家去吧！”
韩计通只迟疑了那么一会儿，立即吩咐下去，“老韩，让店伙计们将使顾客打发回家，一律免去今日饭菜钱！打尖住店的令他们都回房间，非不得已不要出门！你们也是，一会儿把店门关上！还有——派人去其他几家门店，将消息一样告知！去吧！”
“诶。”
韩掌柜应了一声，提起下摆，匆匆招了几个看热闹的店小伙进去，“你们跟我来，都别看了！”
“诸位——诸位——”韩计通转身对一众顾客拱手抱歉，“实在不好意思，今日荜店就此歇业，今日诸位消费一律免去，大家快些归家吧。即便敌兵打不进来，咱们也不能在街头乱逛，扰了官军的事。若有不便归家者，可留下来，咱们四方客栈内可暂容你们一避。”
韩计通又朝大街上喊，“另有外地来的朋友，也可进我四方客栈暂避！大家莫要呆在外头的好。”
“四方客栈韩老板，果真是大方，难得还道义！佩服，佩服！”
“大家伙，我看咱们还是听韩老板一言吧！走，走！”
“韩老板，多谢！多谢了呀！”
人群一阵纷乱后，进店的进店，归家的归家，店门前的拥堵很快疏散了开来。
等韩计通把人一疏开，韩计通道：“走！去城门！”
几人立即上了马车，朝城门而来，一路上越往城门走，越是拥堵得厉害。
人群分了两拨，一拨拨从城外往回赶的人，一拨拨从城内跑出来，想来接回家人的人，结果导致两头方向相撞。
还不时有官家的车马想从中挤过去，一时之间，导致人，车，马全都混乱地拥挤在了一起。
堵了一会儿，张小春果断下车，“一时半会，马车动不了了，咱们走过去。”
沈思月，韩秋容，红藕，韩计通纷纷跟着下了马车。
好不容易挤到内城城门附近，城楼上头也在响着急促的鼓号声，混着底下拥堵的人群，乱哄哄的几乎听不清声音。
有人大声在喊：“——大人，不能关——不能关啊——我还有家人在城外呐——”
“——说的对——不能关——鼓号声还没停下来，你们如此快便要把城门关了——让还在城外的人如何能进得来呀？”
东城里的衙差，城门附近守卫，这会儿混乱地指挥着。
一伙儿衙差手拿长矛，横着拦住闹事的百姓，“——都往后退——都听好了——县令大人，还有巡御史大人——大人们传令下来——立即紧闭内外城门——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出——这鼓号声响了也有这么久了——那城外的人回不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我等奉命行事——谁人敢闯，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所有人——退后！！”
“——退后！！”
“——都退后！！”
守卫也不客气地呵斥，“这是紧急闭城令，你们赶紧散开，把道路让出来！一会儿官军来了，冲撞了人，可有你们苦头吃！快快让开！”
韩秋容与红藕下意识拉住了对方的手，她们呆在公主府时，再近的战事也打不到京都来，何曾见过这般的场面？
唯一惶恐失色还是在公主府被查抄，公主被赐死，她们被发配流放时的事。
听着那急促鼓号声犹如雨点落下来，咚咚咚——呜呜呜——仿佛心跳也跟着加速。
这会儿，她们不由地紧张得冒冷汗，只是毕竟还算见过些世面，习得些规矩，遇事到底冷静些，没像外面这些人一般莽撞。
“韩老板，张大哥，思月，咱们现在怎么办？”韩秋容淡淡声问，皱紧了眉心。
“你们在这等着，待我先问一声，韩老板，劳烦您照看她们一看。”张小春说完，环伺周身，寻了一个捷径，推挤纵跳翻越之间，取出腰牌，蹬蹬上了城楼。
“——啪——”
“——啪——”
“——啪——！！”
一连串扬鞭声由远及近，一队西城官军冲开人群，也不顾有没有人受伤，迅速地奔过来。
沈思月与韩计通眼明手快，拉了韩秋容与红藕往后一扯，连退了好几步，微微砰地一声，撞到了一扇商铺的门上。
那些快马就在他们眼前不远两米冲过去，撞倒了好些人，沈思月另一只手，顺手扯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不哭，不哭！”
妇人连声安慰吓哭的孩子，又向沈思月道谢，“多谢姑娘，多谢了！”一边着急看着城外，失声啜泣，“……孩儿他爹也不知回没回，这是怎么回事，怎地忽然就有敌兵打来了？孩他爹不会出什么事吧，真是出了事，可叫咱一家老小怎么活呀？”
沈思月眉心越皱越紧，没想到这黑水城管理如此混乱……
这满地的人，敌兵还未打进来，先让自己人伤着了，可见这城中守备疏懒，一旦遇紧急情况，各方的人马便毫无章法。
她父亲沈冬青驻守的襄州城，从来不会出现这等情况，思及此，沈思月不由更担心起兄长他们。
还有芳朝他们……
好在他们都在役人村，有三娘，四公，尤其还有朱绪，王伯常，周晏他们在，她倒是不太担心。
张小春回来时，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一支鲜卑军队攻伐到咱们这儿，回来报信的人，乃是樊将军的人，说是敌兵不下五千人马。雄关里有樊将军带出去的三百人，加上那里一千屯兵，以及过去修筑关防城墙的流犯，顶多不过两千人。”
韩计通听完，先是疑惑，“鲜卑？他们早已退居北原多年，余部一直未曾南下，怎地突然来了这么一支兵马来攻伐咱们？”随即又道，“不过，既然城里得了消息，西城镇边军过去增援，也要不了多久，击退鲜卑五千，应当不难？”
沈思月一声沉吟，面色白了一白，“可是西城不愿调兵？”
张小春眼神晦暗如雨，点了点头，沉重一声，“西城军营，至今未动，传来的令——也是紧闭城门，就地加固防守。”
韩计通听得一声吃惊，“西城不发兵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