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绪看向车外，“拜我为师，需负荆一百下，跪叩一百下，顶香一炷至烧完。你还未必有此资格。但日后你跪我少不了。”
王宝宝听他越说越荒谬——这些做完了他王宝宝怕是人也没了。他傻了才要拜这种人当师父。
王宝宝断定以及肯定，这是个疯子。
队伍又开始了艰难的跋涉，张英的手下有意无意就加快了车马的速度，赶着他们不停地往前走。
大雪后道上只有几道稀疏的车辙印记，他们踩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还要不时跑两步。一不留心就让脚镣子绊倒了，张英的人骑马靠上来，抽出鞭子就打。
有个老人实在撑不住了，病得倒在地上，张英的人也不留情，狠狠抽了几鞭子后，老人立马断了气。
留下个孩子和弱质妇人哭得抽抽噎噎，连给老人磕个头都来不及，就让官差一张草席裹了丢到了马车上。
“娘……”
沈思月带着弟妹靠杨连氏近些，喜鹊也一直懂事的尽力去扶着她娘。
杨连氏在车马好不容易停下来时，歇了口气，知道沈思月靠着她走，是防着她腿又发病。
“有二姑娘那法子，倒是好些。还能撑得住。”
沈思月点点头，照顾着弟妹喝了点水。很快张英就让队伍继续赶路。
夜里抵达马驿，大家都瘫坐在地上，由于白日赶路赶得急忙，到了马驿又不让离开太远。附近能捡的柴枝有限。许多人连火都生不起来。
沈思月靠着和弟妹脚步快，如今又松了镣子，捡了一大捆干柴背在背上。
杨连氏她们几乎没捡到几根，庞四公他们捡得也少。徐三爷和王少保捡和沈思月一样多。
沈思月一合计，不如让大家围拢一起，把捡的干柴也合一起分两堆烧。虽然人多了，挨火就远了一点，夜里要比之前更冷一些。至少大家挤一起都有火烤，人多也更安全。后面的路，越多的犯人一起勠力同心，生存的概率才会更大。
大家听了她的建议，自然没什么意见，这是占了他们姐弟的便宜了。他们感激还不尽呢。
扫去白日赶路的些微疲倦，不少人脸上露出笑容。
“思月姑娘，你真是好心。”一个被沈思月从江中救起的妇人握起沈思月的手感激地道。
这个妇人穿戴谈吐似乎不大像是庄子上的人，可也不像是夫人。这一路都和几个年轻女孩子在一起。但现下好像就只剩下了三个。
沈思月感到手心一凉，低头一看，手里多了一枚细短而精致的簪子，简简约约的款式，但做工就能看出不一般。
“我叫秋容，那是红藕和明香。我们都是常山公主府出来的。我大她们一些，大家叫我秋容姑姑。”
韩秋容指着旁边坐着的两个年轻姑娘，都约莫在十七八岁，那日都落了江，感染了风寒，赶了这一日路，人没什么力气。
沈思月记得那个红藕，这一路她们几个姑娘都有意把脸弄脏了。江水里一洗，红藕的脸上露出三道划痕，看得出划的时间还不久，应该就在流放之前。
那张脸即使划花了，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沈思月当时就感到意外，好可惜的一张脸。所以救红藕上船的时候，她在船舷上顺手摸了一把黑灰，擦在红藕的脸上，红藕向她投来热切的一眼。
红藕努力让明香搀扶着，她两人一起走了过来。
“红藕和姐妹如今身无长物，此簪是公主心爱物，赏与了红藕。红藕托秋容姑姑转赠与姑娘。可姑娘恩情难谢，岂是一簪一钗能谢尽的，望妹妹受红藕一拜。”
红藕咳嗽得厉害，看起来虚弱不已的她，固执地要给沈思月屈膝做礼。
“好。红藕姐姐的簪，我收下。”沈思月先一步扶住红藕。
红藕越觉沈思月同寻常人不同，心下喜欢更多了。
“你啊。”
韩秋容摇头，“说好我来替你谢。你都这样了，快些去坐着吧。”
“是啊红藕，你快些坐下吧。”明香也跟着说道，她病情要好一些。扶了红藕回去坐下。
沈思月看了看手里的簪，只觉颇有几分沉重。在手心握了握。
韩秋容淡淡向前一步，靠近沈思月的耳旁，“姑娘身份我几个都知道。只是为方便，便以妹妹相称了。别介意。”
沈思月诧异的看了她们一眼。
她们若是常山公主府的人，那认识她的确没什么奇怪。
常山公主与永王为姐弟，将军府与永王颇有交情。只是沈思月这个原主与常山公主来往得少，仅去过公主府一两回，她自然不记得这些侍女，她们则不一样。
韩秋容淡淡声道：“承蒙圣恩，我们这些府上人饶过了一命。也算是不幸中万幸吧。”
她那语气带着无奈的嘲弄。
沈思月看了一眼红藕，欲言又止，韩秋容明白她在想什么，说道：“是她自己划花了脸。若非如此，恐怕早要遭来祸患。”
这个姑娘一定是知道这张脸在流放路上会给自己带去多大的风险。
但能狠下心自己划花了这样一张好皮相，还是让人难以想象。
沈思月这一刻对这个叫红藕的姑娘也不禁生出一些喜欢。
韩秋容微微退开距离，“好了。人多。不便多言。姑娘之恩，来日多谢。”
夜晚大家围着两堆火，彼此紧挨着彼此，就这样勉强在寒冷的夜晚熬了下来。
白日张英的人仍旧对他们看得严厉，临近午时时分，红藕忽然倒了下去，明香着急的唤着。
官差骑马而上，冷酷无情地对着红藕挥动着手里的鞭子。
红藕疼得蜷起身体，挣扎着在明香的搀扶下要起来，却被鞭子打趴了下去。
沈思月握住鞭子，飞快把红藕从地上拉起来，往王少保背上一托，“保叔，麻烦了。您先背她一背。过后我来想办法。”
官差冷眼看着她，收起了鞭子，“再掉队下来，有她苦头吃。”
红藕伏在王少保背上，虚弱道：“别管我。放我下来。你们走。别让我拖累了。”
王少保道：“姑娘，放心。咱力气足，背着你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