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从舟气得又想抬手打人，就被齐先生伸手按住了手腕。
这一次他并没有太用力，只用了不让王从舟挣扎的力气，然后低头很轻声地说了一句：“别动。”
王从舟看他似乎又想伸手拨弄自己心脏处的东西，浑身都发起抖来：“不要碰，你别动那个！”
“有点错位了。”齐先生说，“你在流血，不弄回来伤口会一直流血。”
王从舟不敢说话了，咬着牙目光紧盯他的动作。
器械连接血肉周围的一圈确实在溢血，但他也真的很痛，那东西比定时炸|弹还要可怕，根本不能摸，摸一下就会让他痛到想去死。
“不要看。”
男人抬手捂住王从舟的眼睛，光线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看不到反而让触感变得越发清晰。王从舟下意识抬起双手扒住男人遮挡他眼睛的手，而按在他心脏处的手猛地使力，恍惚中好像有“咔”的一声，移位的器械重归原位，再一次契合在血肉之中。
王从舟痛得足足一分钟没有知觉，男人抱着他起身走到墙壁一处支架前，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临时医药箱，他从里面翻找出酒精棉按在王从舟心脏处出血的地方。
玻璃花房内比外面温暖一些，隔绝了风声后只留下呼吸声显得过于安静了，王从舟像是还没有从痛楚中清醒过来，怔怔地望着低头看他的男人。
“你不说谢谢吗？”齐先生重新坐回钢琴前的凳子上，依然将王从舟抱在怀里没放手，问，“我帮了你。”
王从舟：“……”可你不也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他被气得笑了起来，翻了个白眼十分敷衍地说：“我谢谢你啊。”
不过齐先生竟然对这样不走心的感谢还挺满意，他矜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收下了王从舟的感谢：“不客气。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其他的事情。”
“说什么？”王从舟恢复了力气后就抬手给自己系上扣子，“你说啊，让我听听能说出什么花来。”
齐先生有点可惜地看着他拉好衣服挡住胸口，移开目光后说：“三年前，龚苏展是不是告诉你，你在进入‘精神-核’动能机组基站废址后，遭到了一定程度的辐射，所以需要在心脏植入特殊的器械，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取血送检？”
王从舟回忆了一下世界命运线，点头：“对。那又如何？”
“他在骗你，”男人观察着他的表情，说，“其实是因为他知道你的心脏血可以治愈受精神侵染者，所以才在你心脏中植入取血器，方便随时都可以从你这里抽血。”
“你真的以为他是对你一见钟情吗？并不是这样的，他在第六区见到你时就知道你的不同寻常，所以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娶回去，不过是把你当牲畜一样养着，为了在某一天，让你发挥最大的作用。”
王从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虽然很早就知道这个事实，虽然是当做一个完全和他无关的人的故事来看，但是听到这件事从他人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他想这个男人可能并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冷淡，于是还是先感谢了他的好意。
“谢谢齐先生告诉我这件事。”他想了想，又说：“但是这不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我至少还有一点用处。”
“你也知道自己有用？”男人冷笑了一下，“你知道你在那些有家人受精神侵染的人眼中多么珍贵么？你知道有多少科学家想研究你么？你知道你的血液被那些研究学者称作什么吗？”
他问的问题王从舟一个都没有概念，但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作为血液拥有着某种特殊功效的人，应该有很多人想要得到他，无关乎任何东西，只是生物本能——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
“人们赋予受精神侵染者‘归魂’的名字，因为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死去，而是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自己的‘魂魄’，只留下一具能动的空壳。”男人说，“他们像是丧尸一样，却不会主动攻击人，不具有传染性，只是会过分夸大且重复做自己生前最爱做的事情。”
他这么说的时候，王从舟想起之前浏览世界命运线时看到的，龚苏展在受精神侵染后强迫旁边的人跪下叫他“世界一级大教授和科学家”，或许那正是龚苏展的真实想法，想要至高无上的荣誉，想要受人尊敬。.七
“‘归魂’这个名字源自于古籍，研究学者借用了远古人神共存时代类似东西的名字来称呼他们。”男人说，“归魂的意思就是魂归，这个名字里寄托了同情和哀思，大概是因为人们期盼着，自己魂魄远行的亲人在某一天，能够魂归故里。”
“至于你——”他看向王从舟，“你的血液被叫做‘冥河水’，那是因为冥河渡魂，你的血液可以让受精神侵染的人恢复正常，让他们找回自己失去的魂魄，万千魂魄受冥河水摆渡重返故里，你就是冥河水……能救成千上万人的‘冥河水’。”
王从舟低头看了男人按在自己胸口处的手：“喂，警告你不要耍流氓啊。”
“试问谁不想从这里吸一口血呢？”男人没有放开手，“就算没有受精神侵染，听说如果能够得到一滴‘冥河水’，都会在自己身上产生奇效。”
“其实如果真的可以救这些人，”王从舟说，“只要我死不了，我觉得也是可以的，至于他们拼了命想要我的血，那也很正常吧，试问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如果连死的能力都没有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男人看着他没说话，至少从神色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或许他是想骂人，骂王从舟愚蠢，又或许是想嘲讽他，还不如不告诉他事实，就让他跟一头脑子里塞满糟糠的猪没什么两样地等着被人宰杀。
“我要回去了。”王从舟伸手拽着齐先生的领带站起身。
他自觉和这位NPC没什么过多的交集，所以不必那么亲密地互相道别还要说晚安，于是转身朝着花房的门走去，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他刚走到门口时，身后一阵窸窣，然后一件大衣从后方抛了过来，落在他肩上。
齐先生说：“你心脏处那东西植入时间过长，很难取出来，可能需要动一个手术。”
王从舟停了一下脚步，伸手将有些温暖的大衣拢住。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男人又说，“然后去军区，为你安排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