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来接他的时候,程留还虚弱地趴在桌子上睡觉。看他从教室出来,刘燕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你不是说咳嗽地挺严重的吗?我看你这气色好的很呢。”
程留拿纸掩住口鼻,态度很是小心翼翼,小声道:“半夜咳得睡不着觉。”
“哼!别是有些人不想上学想旷课。”
程留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脑袋昏沉无力与她争辩。他觉得刘燕似乎总在跟谁较劲,明明没人要跟他争个高低输赢。她人来都来了,还要平白无故地刺人两句,让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回家去的是街角新开的一个小诊所,那里用客厅里的沙发当挂针的座。拿体温表量了,他有一点低烧,刘燕这才安静没再刺他。左手的挂针圈着暖宝宝,她要回家做饭,把程兴国的手机留下了,让他挂完打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膝盖,小心翼翼地点开企鹅给燕其音发消息。
“走这么快都来不及打个招呼?”
燕其音没有回复他消息,程留也不怎么着急。又点开新闻看了看其他的东西,最近在街上看见了招商的广告。最近政治讲到了一种合作模式,将公共工程以差额竞标的模式和企业合作。街上在修的公路有一边那塑料隔板隔开,上面贴了很多广告。这一段承包出去了,还在上面打广告。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突兀地蹦到了云桥市中心的绿化带。坐公交车的时候经过那里,市中心外面种了一片缤纷漂亮的虞美人,柔卷的花瓣在风里飘摇舒展。路边的秋海棠开得正盛,烧红的花瓣好像从天上扯下来的一段火烧云。
又挨骂了,数学卷子做的很烂。
学校食堂的饭很难吃……突兀地多出来很多莫名的分享欲。
他挂针挂了没多久,又来了一位咳嗽的老人。老头子拄着拐杖跟他攀谈,
“你今年读高几了?”
程留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道:“高二。”
老头不赞同地摇摇头,“高二就这么爱玩手机啊?还想着读书吗你,不争气啊。”
程留顿时觉得心里有点堵,他刚刚滑手机除了给燕其音发了个消息。其余时间都在看新闻,分析时政热点。一个不认识的人,莫名跑到你面前来一顿指点,说你不争气就知道玩手机。
“我又没有一直玩,再说关你什么事。”程留没好气道,
“诶!你这小伢,我这是为你好!”老头吹胡子瞪眼的。
“别人病了休息放松一下怎么了?不是你家的孩子别指指点点的,嘴碎。”有声音从里面传来,是刚刚给他挂针的女医生甩了甩手里的体温计,皱着眉从里面出来。
经过他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低声道:“玩你的,别管他,事儿多。”
被人说了,那老头哼了一声,撇过脸似乎不想不再看程留那不争气的样子。
听到这儿他顿时乐了。更坦然地点开企鹅,燕其音还是不在。
平静的时刻,也容易生出几分多余的感慨。其实围绕着他的环境都是紧紧咬着牙逼他往前走,不看好的居多,很少有这样少见的体谅。莫名的,被一个陌生人安慰到。
他用没挂针的手插好耳机,点开了王者荣耀。一看寥寥无几的好友列表,燕其音开局15分钟。还没有局内消息,他只能耐着性子等燕其音打完再拉他,眼看着15变18,18变26,忒菜了,好意思说他。
直到那红字刚一变成黄字“准备中”,他立马把人邀过来了。燕其音过来的时候显然有点懵,开着麦。
“你怎么在游戏里?”
程留咳嗽了一声,不想承认是在等他。
“刚好上线看见了,我回家了,现在挂针。”
燕其音嗯了一声,敷衍道:“好好打针,别玩游戏。”
程留不服气了,他说:“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病了,自己请假回家都在打游戏。”
局内的语音小话筒闪了闪,燕其音似乎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挺高兴的。
“当时都说好了,你玩就是为了陪我。你怎么能在没叫我的时候自己偷偷玩?”
“谁说的,我怎么不记得?”程留争辩道,“再说,你玩不也没叫我吗?”
他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燕其音又不知道他回家了。
“不对,”燕其音反应过来,声音很笃定。
“你自己说你在挂针,就你那技术别说单手了,双手也是送菜。你不是来玩游戏的,你不会专门来等我的吧?找人找得这么委婉啊?程留?”
他切了分屏,看见消息,“招呼啊?来来来,哥现在打给你听。”
程留沉默了一会儿,直接退出游戏了。他绝不承认,这种跟单相思的小女孩儿一样傻傻等人的行为是他干的。等等,怎么是单相思?
那边,燕其音看他落荒而逃笑得不行。保姆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结果进来就只看见笑的捶床的雇主。漂亮的房间里,刚刚收拾好地面又是一片狼藉。
燕其音之前最喜欢的那把吉他也被他割断了弦,可他现在却开心的像个傻子。窗外一片繁花似锦,映衬他糜烂花期。
这会他回了消息,不过答非所问:“你跑这么快是因为心虚吗?”
程留回复了一个系统自带的骂人表情,就收了手机。输液已经输得差不多了,他自己拔了针走了。从小诊所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大桥,桥上有白色的腻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打电话叫刘燕来接。
他慢慢走着,桥下有浅草河堤,潺潺流水。河堤上被人疏疏密密种了一排小树苗,也许到明年,又是一片葳蕤茂盛。
在家就待了一天半就回学校了,程留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桌子上都是白花花的卷子,燕其音也没来。急支糖浆齁嗓子,买了棉花糖吃。
棉花糖九块八,小金库损失了一点。
把同桌的卷子理好,整理在文件夹再塞回他的桌洞里。程留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高一那时候无人说话的状态,不过没有那个时候那种迷茫又孤寂的感觉。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心怀希望地等待一个人。
整理笔记,画结构图,分析思路。他送走日落又迎来日出,最早离开寝室又沉默归来。赵季有时候会跟他借作业抄,时不时地调侃:“总感觉你最近好像更努力?想趁他不在反超啊?”
程留放下了给他画好的热力环流的讲解图,笑道:“不知道,太闲了,没什么事情干就这样。”又转移话题,“你最近我看着也挺忙的,跟女朋友闹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