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许多识字的年轻人被张婶子请了过来。
跟着的还有一群喜欢凑热闹聊八卦的长舌妇。
原本她想把刚刚高中毕业的林秀清也请来，亲孙女说的话林老太总该信吧！
可惜林秀清这会儿上县城找同学玩去了，没在村里。
好在，在识字年轻人统一口径的证实下，林老太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她儿子在矿上遭遇了矿难，留下了一条命，成了活死人！
“怎么会这样啊！”
林老太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哭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哭了一阵，林老太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拿着电报，就要回家了。
“生娣啊，你看看需要村里帮什么忙就说。”
林生娣，这是林老太的名字。
林老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朝外走。
村长原本不想再说什么，但是想想林家的顶梁柱倒了，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林荣生又是个不争气的，顿时有些同情，于是有开口说道：
“你们打算几个人去看延章？我让大壮去城里帮你们买车票去！”
大壮是村长的儿子，壮壮的爸爸。
本是想着林家出这些事情，难免慌了手脚，乡里乡亲的，他又是村长，能帮就帮了。
谁知林老太却避之不及似的摇了摇头。
“我们还得忙农活呢，哪有空啊。”
随后，她指着林冬青说道：“我们林家养她这么大，章儿是她爸，当然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去尽孝。”
村长听完林老太的话，刚燃起的那一点同情心顿时熄灭了，他眉头紧锁，也指着林冬青说道：
“你们这些年是怎么对冬青的，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你现在好意思说这种话？况且，孩子刚参加完高考，是要去读书的！”
若是旁人这么说，林老太绝对是要骂到对方怀疑人生的。
但现在她眼前的是村长，很多大小事情，他们都还得指着他，她不敢造次，只得嘴硬道：
“我们老林家怎么对她了？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林老太朝天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再说高考，村长，您怕不是老糊涂了？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读得了大学，要不是你，她连高中都上不了哩，去照顾她爸，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村长指着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林冬青赶忙上前，扶着村长的胳膊，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村长爷爷，犯不着跟她生气。”
说罢，她也不等村长继续说话，抬眼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林老太说道：“我会去照顾我爸。”
林老太脸上的笑容还没挂住，就又听林冬青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个不孝女！我们林家养你这么大，你还敢提条件！”
林老太怒急，两步上前就想要打林冬青，却被后者极为灵巧的躲了过去。
围观的大婶们连忙拉住林老太。
“林婶啊，冷静点冷静点，这是村长家。”
“林婶，使不得使不得，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着，林老太抽不出身，只得怒气冲冲地看着林冬青，骂道：“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冬青却没有丝毫被骂的自觉，她不但没有觉得丢脸，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奶奶可以先听我说完。”
林老太本想拒绝，但她转念一想，林冬青不过是个刚清醒的傻子，能有什么过分的条件？
搞不好就是要点吃的，如果这样就能打发她去照顾她爸，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说道：“先说好了，太过分的条件我可不答应！”
林冬青笑了笑，说道：“一点也不过分，您放心好了。”
听她这么说，林老太稍稍放下了心。
“您既然不想照顾我爸，那把我和我爸从家里分出来，不过分吧？”
这是林冬青一早就有的想法。
如果她爸真的是她爸，那她说什么都要让他从林家分出来，不能让这群吸血鬼继续吸她爸的血。
分出来？
乍一听好像不过分，但林老太到底也不是个傻的，一琢磨她就知道林冬青是什么意思了。
“你，你竟然想分家？没门！我还活着一天，你想都不用想！”
就像被人戳中了什么痛处似的。
按理说，林老太这个年代的人，都会生很多个孩子，可偏偏林老太嫁进林家这么多年，就生了这两个儿子。
更离谱的是，她的儿媳妇们甚至连她都不如，不仅都只生了一个，甚至全是丫头片子！
二儿子林延章正当壮年，老婆又跑了，她一直想着帮林延章再娶一个媳妇，好给他们老林家延续香火。
现在林冬青竟然妄图分家！
她坚决不允许！
被林老太气急败坏地拒绝，林冬青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失落或者愤怒，而是带着不解的笑容，问道：“奶奶，您这是老糊涂了？”
就在林老太气得又想对她动手的时候，林冬青接着说道：“我爸已经是植物人了，这辈子可能都醒不了，他的生活无法自理，屎尿都得靠人料理……”
听林冬青说到这儿，在场围观的乡亲们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仿佛已经能闻到这个味儿了。
林老太也是同样的反应。
“我已经嫁人了，如果不分家，我爸回村以后，就还得继续住在林家，我也得每天往娘家跑，这日子久了，不得让人说闲话吗？”
这么一听，似乎很有道理……而且，林老太一想到林延章以后只能在床上拉屎拉尿，如果他住到家里，那岂不是满屋子都是那个味儿？
还没等她说话，林冬青似乎已经入了戏，有些哽咽地继续说道：
“我爸以后没法出去挣钱了，但他是我爸，我会想办法养他的，但实在不想再拖累爷爷奶奶……你们已经这么老了，哪能再承担这样的压力。”
这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林老太。
就是啊！没听过谁家活死人醒过来的，这带着就是个累赘，挣不了钱不说，还天天烧钱！
那是万万不能留在自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