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后门进去就是顾袭明的位置，供人走的地方较窄，出了顾袭明自己走以外通常不会有人选择从后门入，衣疏走前门，顾袭明从后门进，办公室里传来有女人尖锐的责骂声，传到门口处时已模糊的听不太清楚，衣疏握门把的手一颤，深呼一口气开门进去
衣疏以为是哪个学生被老师逮到办公室里批评，看见眼前的景象还是震惊了一下
只见楚生站在高陈林办公桌的一边微垂头微笑着应和对面的样子，高陈林抬头丝毫不给楚生面子，“你看看你带的什么学生！”
“是，是，我会好好教她的”楚生俯身致歉的模样很是狼狈，衣疏进来，办公室里的人齐刷刷看向自己，转而她对上高老师略显傲慢的嘴脸，联想自己干过的事衣疏瞬间明白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她眉头微蹙，收拾情绪淡然地走进去
“呦，你回来啦”高陈林脸上的皱纹随表情的变化加深，拉高嗓音叫同时从后门进来的顾主任也听听，自衣疏进来后她的情绪好似不可控一般，骂楚生她不会骂得太狠毕竟是有资历的老教师了，衣疏不一样，一个年轻的新老师自作主张教授学生
衣疏心里了然，她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高老师怎么这么生气吖”
“你说呢？”，高陈林反问
“我不是您更不是您脑子里的线虫怎么会知道您生气的原因”，衣疏学着她的腔调正常的反驳她，神色自然
“我刚刚在和楚老师夸你厉害呢”，她上下扫了眼衣疏，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家里有货来上班混混的年轻老师，她见多了，不稀奇，“开学第一课我们组里安排讲评试卷你干了什么！”
她说得很气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考卷给撕了，开始教第一课”
办公室里的人都安静下来不可思议地望向衣疏，顾袭明没抬头似预料般脸上漾不起任何情绪
高陈林看向一瞬只见她脸上毫无波澜，“我说得不对吗”
“您说的都对”
这！
高陈林指着她，眼里满是怒意，被怼地噎住生生出不了声
楚生在一旁劝着，叹了口气，向衣疏进行眼神暗示，示意她不要在和高老师继续刚下去，对衣疏好言规劝
“衣疏，我们历史组，不，我们全校不管是备课还是作业都是统一安排的，全年级进度都一样，你这么做一破坏了我们的教学进度，二你还是新老师，我们希望在有经验的老师带领下让你们为学生上课，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衣疏轻扯嘴角，新老师要把老教师的课作为模板一葫芦画瓢地教给学生，新老师就是老教师课堂的搬运工，即使知道是这样她也不好辩解什么，沉声道：“我懂”
楚老师对她很好，高陈林因为自己的问题当着办公室里那么多人的面骂她，现在还是站出来维护自己，衣疏心底萌生愧疚，楚老师是带她的老师自己出事肯定会给她惹麻烦，现在自己的身份还是新老师，虽然自己是无所谓但不能让楚老师面子上太难看。
衣疏低下头，恭敬地向高老师致以歉意，“对不起高老师，我今天自作主张，试卷讲评我会补上来的”
“知道就好，今天下午听课好好学学”她顿声，“别再讲成那样乱七八糟的”
“我会好好学的”
高陈林没在挖苦她，此事就表面上就此揭过。
衣疏其实不觉得自己错了，她确实违反了安排，但模仿遵循老教师的套路就一定正确吗，她也不认可高陈林对自己第一课的评价，从她的话语中衣疏知道她是听了的，难道自己上的课真的很差劲吗？
头一次衣疏对自己的能力问题感到怀疑，难道是她过于自信了吗？
衣疏今天上的课是在学生放假期间重新按课来备的教案，但是上给楚老师听过，她说很好还帮她更正了些细节。
她回到办公椅上坐下呆愣愣地坐着，直到林浅用手指戳她的手臂有种麻麻的刺感蔓延向上被脊髓感知到，衣疏偏头
“吃饭啦”
楚生她们在等她，“下午还要听我的课不是吗？”
衣疏拔腿跟上，默默地走在楚生旁边不敢靠近，攥着衣角抿唇低语，“楚老师我错了”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没事儿，你别听高老师的，她是个老顽固说话又不好听，你在这儿熬几年就没事了，前几年有几个新老师性子比较烈跟她吵起来了，你刚才不理她情绪平淡一点反而刚好，以后你们被骂也别吱声听着她骂完就好了”
“对不起，我给您惹了麻烦”衣疏继续道歉，
“正常的，”楚生对她致以神秘一笑，给衣疏恍然间有一种家常便饭的感觉。
楚老师这是经常被骂吗
衣疏抿唇有点尴尬，其实高陈林老师和楚生老师年纪就差个十岁出头并不多，被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骂她也笑得出来，楚生老师的心态也太好了吧
“不过衣疏啊下次真的不可以这样啦，我们组里的老教师都比较较真，还是要按照安排来，这是学校的规定，你们也是”楚生看向并排的三人神色比往日严肃。
“知道了”
衣疏很识相，为了不让今天的情况再次重现她还是尽可能地不破坏学校的安排。
也许是怕她多想楚生今天和衣疏说了好多心里话，衣疏心里暖暖的，回办公室里都洋溢着好心情，她和林浅秦菲下午一起去听了楚生的课。
楚生上了两节课一节半课将试卷讲完后半节课上了一半的第一课的内容。她的课很简单也很传统，她是照着书本原来的排布竖直往下讲每一点都很清晰时间，地点，作用，影响，内容，但课上完并没给人以太大的整体印象，这是很多老师很喜欢采用的方式用心也不够用心留有空间，有自觉性的学生会自行整理框架，而大部分学生即使指明课后练习上有思维导图也不会看，衣疏很清楚他们的想法，曾几何时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她很明确的知道这个学校教育方式的缺陷，遗憾的是此刻她必须遵循。
听课回来后要完成听课记录每一点都要完善，每个老师每个月内都会有固定的听课任务月底上交检查，既然已经惹到了高陈林，所以每一页要比之前格外认真对待。
在最后班会课之前，周则把排好的值日表填写好交到衣疏手上，历史组今日的作业已下发她交给周则让他帮忙把作业发给全班，整整一沓的试卷衣疏接手时也十分惊讶，刚开始就来这么一整张试卷，衣疏想到了同学们以后的日子暗暗叹了口气。
衣疏进班时顺手把值日表黏在进门旁的墙壁上嘱咐好了值日的事情和班级规矩，平常时间衣疏对他们是很耐心温柔的没太多的要求只要学生不惹祸就行，讲完她就把剩余时间留给他们写作业，要走时听见有人问历史作业，衣疏驻足，她怕说出来会被群殴
“都发到试卷了吧”
“嗯”，他们回答
“全部”
宁静过后全班轰动，衣疏听见有骂人的声音，对象是她，她能鲜明感受到学生对她的怨恨在空气中以具象化幻化作一只手伸过来要将她掐死，她听见好像英语也一张卷子
“我也没办法呀，全年级统一的作业不是我说了算的”衣疏摆手表情流露出几分无奈，隐隐的透出些同情
还好自己已经毕业了
“赶紧些作业吧”，趁怨气没吞噬她之前衣疏先拔腿开溜，尽量远离那股刺人的躁动。
衣疏站到二班前的绿荫中，树荫斑驳随着日落颜色深沉了些，从叶子中映出的光洞由暖黄变为橘黄，夕阳最后挣扎的模样。
黎江涵从操场边上散步过来看到衣疏处在那里，想起下午从周辰嘴里听到的事儿，他跑过去故意撞上衣疏的胳膊，揽着她肩膀默默地依偎在她身旁乖乖的像只大狗狗
“我没事”
她想他应该听说了
“衣疏啊，咱以后就按要求做事就好了白白被那一顿干啥，咱又不是受气包”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黎江涵一口气堵在胸口上喘不下来，
凭什么我家衣疏这么好还要被骂！
他知道衣疏做了多少努力去备课，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她要撕掉试卷，可这事他们没办法做到。
黎江涵越想越觉得郁闷，那群老家伙真的就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瞧他脸气地红嘟嘟的，衣疏悄声移开身子挨着肩膀并排靠，“就一顿而已以后有的是”慢慢习惯跟楚生一样把它吃成家常便饭就好，眸光流动似盛满星辰大海。
顾袭明出来时刚巧看见衣疏立于树荫间，有暗影投在她脸上，似透明的丝绸般在她蒙上她的眼部的一片区域，平行眼半眯，暗影在其眼尾自然的描上眼影，极富媚感，眼神明澈洁净，亮晶晶的，是隐在暗夜发光的美好。衣疏笑得很甜，微微露出牙床，面部曲线柔和。
他看着衣疏，视线清淡，
她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把心事都藏的很好，而在爆发之际又是否会有那分应对的坦然。
顾袭明埋了埋衣角，走进同夕阳交错的余晖间，居然会萌生小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