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枫回头，只见他目光躲闪，既想看自己又不敢看自己，表情有些微妙。
“姑娘，若日后换药不方便，可来济康药铺找我。”
话音一落，沈卿捏着被褥的手一紧，目光如针扎向他。
“不用不用，我学会了。”黎小枫好似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连忙摆手，还挺自豪地说道。
沈卿手劲一松，神情回归平静。
黎小枫将药膏整理整齐，卷进包裹，吩咐小二送上一桶浴水。
温度很给力，上面飘着热气，她试了试水温，烫，但刚好。
看向一边一直看着自己的沈卿，端上一盆热水朝他走去：“我给你洗头发。”
“你的手……”
黎小枫让他平躺着，头露出床边：“没事。”
用手将水带上他的发梢，手指插入乱糟糟的发丝一遍遍往下捋，不得不说，结打得真多。
黎小枫捋地都有些暴躁，但念在是反派的面子上，不敢大力粗暴。
这么近看他的头发，其实很黑，捋顺了浸泡在水里如丝绸般。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洗发。
沈卿看着黎小枫的脸，有些迷惘，如坠云里梦里，周围的一切仿佛一吹就散的雾气。
她的眉目略显寡淡，神情认真，专注于打理自己的发丝。
一双手如柔荑，每每划过，带起一阵轻飘飘如花瓣轻抚脸颊的舒适。
他想，即使她背叛自己，自己也一直会记着此刻，这种温暖。
“你盯着我干什么？”黎小枫被盯地有些发毛，问道：“不舒服？”
“没有。”他依旧语气冷淡，冷得她哆嗦一下，去看窗户，明明关得好好的。
“明日天亮我们便走。找个村落，或者深谷，在那里生活，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吗……沈卿品味着她的话。
“你先休息两个月，了解些仙界通史，地域，以及人物。等你脚伤好，便开始炼体。”说到这，黎小枫顿了一下，没有展开炼体内容。
“炼体后，便可以正式修炼了。你的资质非同寻常，定能一路通途。”
“不过……”黎小枫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有些犹豫，一番天人交战过后，终于还是说出口：“你天生魔体，只有修魔才能一鸣惊人，你可以……接受吗？”
早听说修仙之人其实不都是修仙的，还有修魔的，通常都认为修魔者坏，修仙者高洁。
沈卿抬眼看着她：“修仙，修魔，有何区别？”
“区别不大，都为长生，只是修炼方法不同。但世人偏见太深，你介意吗？”
虽然反派原来走得也是魔修路线，但是因落入万魔窟，被里头的妖魔之气日日夜夜冲撞，渐渐激发出魔修体质，过程十分痛苦，重来一次，不知他还愿不愿意修魔。
黎小枫打算提前交代清楚了好，不然小反派知道后，怕会觉得是她有意瞒。
“既然殊途同归，那修什么都一样。”
沉默了数秒，沈卿嘴里艰难地蹦出三个字：
“听你的。”
黎小枫再次受宠若惊，不小心扯到手上缠绕的头发。
收获沈卿一个吃痛，不满的眼神。
她连忙安抚地揉揉反派那处的脑袋瓜。
沈卿：“！”
“怎么了？痛吗？”
他抿了抿嘴，不看她。
心里却泛起涟漪，
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地对他啊……
将湿发擦干，黎小枫拿来梳子为他通顺，想到古代电视剧，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梳发，有什么含义吗？”
沈卿一愣。
黎小枫却不管情景，想到便说出来，一梳应一句话：
“一梳梳到发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永结连理，
四梳吉逄祸避，
五梳百无禁忌！”
认真地仿佛祷告，
整整十下，一下不少，一下不多，正好将他的头发梳得顺畅通直。
看着垂落的乌黑长发，黎小枫满足感由然而生。
沈卿还没缓过神，多年之后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现在，黎小枫把一块手巾递到他手上：“来，把身子擦干净。”
古人观念太陈旧，黎小枫有意帮忙却无可奈何，于是退出房门：“我在外面守着，你好了叫我。”
望着客栈门口飘飞的白雪，黎小枫想到买衣裳时撞到的人，心里还有些发怵。
当时她走得有些急了，却仍能从空气中感应到一丝灵气，仙界有规矩，凡为仙者不得轻易入凡间。
除了收拾邪祟者。
灵力的气息，穿过重重游走的人，最后停顿在一个头顶斗笠，盖着面纱的人身上。
一袭白衣飘袂，墨发倾泻而下，腰间绑着通灵玉佩，在人群中不染纤尘。
黎小枫小心隐藏自己的位置，疾步走在边缘，她在仙界的名声实在算不上好，偷盗东皇钟已经让她臭名昭著。
那边伫立的白衣仙友却感应到似的，朝黎小枫穿梭的方向看来。
虽然黎小枫仙骨碎裂，但依旧带着微薄灵气，一般人察觉不了，而且空气中凡人欲望参杂，他竟还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可见此人不简单。
黎小枫心下慌乱，加快脚步，那身白衣却不紧不慢走来。
一个焦急逃窜，一个步步紧逼……
眼见那人就要到她身后，伸向她的肩膀。
黎小枫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向后打开那人的手，没想到那人反应极快，反握住她的手腕。
掀起一阵风……
白色薄纱下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印在她的眸里。
眉似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
眼里仿佛装着无垢的琉璃。
时间仿佛定格此刻，
惊鸿一瞥，人间再无如此绝色。
黎小枫呼吸停滞，心魂一荡。
这人甩男主纪无尘十几条街啊！
“姑娘。”
声音干净，清澈，温柔，令人想要无声地靠近。
“请问……”
黎小枫回过神立即抽回自己的手：“我，我有急事。”
不管他姓甚名谁，有何势力，修为多么高深，都与自己无关，见他也没强拦的意思，黎小枫如鱼得水钻进人群消失个无影无踪。
“哎！”白衣男子想叫住她已经晚了，收回手喃喃自语：“我只是想问暮归山怎么走……”
哎！黎小枫深深呼出一口气。
屋内传来沈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