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的火葬场，应急救援的临时车牌，家门口的医院，燕京的咖啡馆。
一开始他就应该明白，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不过是有心算无心。
凌渊指尖蜷缩着，苍白的脸颊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早该猜到的，于温言也是救援队的，他和那个男人之间一定有关联。
“呵……”
真是好的很呢。
凌渊伸手撑着卓沿，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缓缓坐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外面传来了按响密码的声音。
“小渊？”
门打开的细说，于温言望着坐在客厅里的凌渊微微愣了一下。
他不是睡下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于叔叔，”凌渊低敛着眸子，淡淡道，“你把手机落下了。”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泉水击石，悦耳动听，却感觉不到半点情绪，冷冰冰的，比寒冬腊月里的雪还要冷。
于温言将东西放置到厨房，心里想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手机设有密码，应该不是那些没来得及处理的照片惹的祸。
那是什么……
“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凌渊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打了很多遍，所以我接了。”
“没关系，不过是一通电话……”
于温言唇线紧绷着。
看来问题出现在电话上。
他走到凌渊身前，看起来很是随意，“那人有交代什么吗？”
边说着，边伸手示意少年把手机给他。
凌渊没有如于温言所愿，抬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于温言那双沉邃如夜的眸子。
“她问……”
“去榕城为什么不带上她。”
“相识一场，她也想去给那人上柱香。”
凌渊一字一顿，说的极为缓慢，他想看看眼前的男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想知道他惊慌失措后，会不会像他解释，恳求他的原谅。
但是，他想错了。
男人冷峻的脸上，非常平静。
平静的好像没有那种秘密被发现的感觉。
反而是他……
失望，期盼还有满眼的戾气全部都倒映在男人的瞳仁里。
他将自己剖开的明明白白。
“于叔叔，你不是说，你已经没有亲人了吗？”
凌渊双眼通红，水雾漾在眼眶里，模糊了视线。
“你明明说过的……”
“为什么要骗我，嗯？”
于温言喉结微动，他没想到刘慧会打电话过来。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他支撑不下去的那段时间，是慧姨一直照顾他。
于温言紧蹙着眉，“小渊，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我不想听……”
凌渊感觉头很疼，疼的好像要裂开了。
眼前也越发的看不清东西。
“小渊，小渊你怎么了？”
于温言扶着突然昏厥过去的凌渊面色凝重，“小渊……”
——
凌晨三点半。
凌渊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失去焦距的眸子一直盯着天花板，好似魔怔了一般。
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他的发。
窗外有风吹进来，很凉，几乎凉进了他的心里，他依然恍若未觉的盯着天花板……
于温言在门外接电话，回来就看见凌渊这副模样。
像是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
“小渊。”
于温言坐在床边，想要帮他擦一擦汗，却被他偏头躲过了。
于温言的手悬在空中片刻，用力攥了攥拳头，收了回来。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但是，判人有罪，也该给他一次上诉的机会不是吗？”
凌渊闭上眼睛，没有开口。
浅浅睡了一觉，加上点滴的缓和，头已经不那么疼了。
但他这会儿，不想看见于温言。
更不想听他解释。
“我没有骗你，慧姨对我很好，但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还债，有段时间我一天打三四份工，每天为了省钱只吃一顿饭，租房子都选最便宜的。”
“慧姨可能是觉得我可怜，不仅给我找了个像样的地方住，还帮我准备三餐……”
“我原不相信这世界还有好人存在，可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于温言握住凌渊的手，将它禁锢在掌心，“慧姨是好人，你的父亲……也是。”
“小渊，当初如果没有你的父亲出手相救，我已经死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死了，我不会有遗憾……”
“哪怕是成立救援队之后，次次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也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
“我怕了。”
凌渊紧抿着唇，不为所动，呼吸却显得有些凌乱。
“小渊，你的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就有照顾你的责任。”
“在没有亲眼看着你成家立业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失眠会导致神经紧张、焦虑，使头皮肌肉收缩，引起血管收缩、脑供血不足，从而出现头晕，头疼，已经昏倒的情况。]
这是医生的原话。
凌渊之前在车上有说过他一直睡不好。
医生的建议是去脑神经内科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不是躯体的原因，那便是心理负担过重造成的，需要去正规的地方做一下心理咨询。
严重点会导致抑郁，自伤等过激行为。
于温言现在最担心就是凌渊的健康状况。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有事！
“我不需要。”
“请你滚出去。”
“滚的越远越好……”
凌渊掀开眸子坐了起来，眼神阴戾，不加掩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救你的人不是我，要报恩，找他，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于温言知道凌渊恨自己的父亲，但是没有想到，他的恨意会这么深。
“小渊……”
“你不滚是吗？”
凌渊勾了勾唇角，抬手直接拔了输液针，“我滚！”
“够了。”
于温言望着凌渊手背渗出的血，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容许他胡闹撒野，但绝不允许他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凭什么管我？”
“你以为你是谁！”
凌渊嗤笑一声，下床穿好鞋子就要往外走。
哪知道还没走到门口，整个人就被困进了男人结实有力的臂弯里。
“我让你看看，我凭什么管你。”
于温言是真的生气了，将凌渊反手扣住摁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