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玥安毕竟自我感觉体质很好,又担心被别人觉得自己身为公主就娇生惯养,歇了一天就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一大半了,她不喜欢一直躺着被人伺候,所以也不乐意总在房间里继续呆着了。
大晚上的还要让白芍特地起来陪自己走动实在不好,何况现在是在郡守府里头,肯定要比在外面安全许多,所以她佯装躺下睡着,等到白芍回去休息后,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拢了门,自己提着小灯笼沿着回廊散步。
魏国地处北方,降水少风沙大,虽然庚郡离景国并不算太远,但是建筑风格和景国却很是不一样,她生平也没什么爱好,一路借着月光很认真地在琢磨那些形态各异的石柱雕刻和精巧的檐角,想着离开这里之前,讲不定可以画一幅画送给李夫人他们表达一下谢意,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回廊尽头。
她远远地就看到尽头石桌处坐着个人,再走近些才发现那人竟是今天莫名其妙来找她茬的徐臻,为避免待会彼此发生口角再惹出什么麻烦,孟玥安放轻脚步就要往回走,可是她刚转了身就被叫住了——
“怎么?看到我就跑?我会吃你吗?”
为什么跑你心里头没点数吗?
被抓包的孟玥安脚步一顿,她眨了眨眼睛认命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特地还把灯笼放在了桌子上挡开两人的视线。
“我只是怕殿下看见我心烦罢了……”
她很是会说这些体面话,徐臻显然不相信地哼了一声,拎起桌面上的白瓷酒壶就往嘴里倒酒。
孟玥安瞧他一副明显借酒消愁的样子,想不透明明可以不见面,为什么非要把她叫过来看他喝酒,难不成是怕待会喝醉了没人给他送回去?
就他这体格,两个她都拉不动吧……
于是孟玥安好心提醒他,“殿下是身担大事之人,饮酒伤身乱智,还是少喝些吧。”
徐臻放下酒壶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连这个都管?”
瞧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又来找她茬了……
孟玥安知道他心地不坏就是嘴贱了点,也不跟他计较,“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看着恩人喝酒伤身吧?”
“就因为我是你的恩人?”
“是。”
徐臻追问道,“所以你今日那般通情达理,也是因为我是你的恩人?”
孟玥安不假思索,“那是自然,我与殿下之间虽说确实有些误会,但我知道殿下是个好人,人总该知恩图报,自然不能去记住那些不好的。”
她隐隐约约似乎觉察了徐臻今天生气的原因,“殿下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笑话?我生气?”徐臻死鸭子嘴硬,他装得满不在乎地撇开眼,“我还以为公主殿下和我们这些寻常人不一样,是天生的好脾气,被怎么欺负都不会在意。”
他真的很幼稚!
尽管已经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可是孟玥安还是有点无语,“殿下也谈不上故意欺负我,何必非要给自己背这样的黑锅?”
确实,他究竟为什么总要在她面前当坏人?
徐臻搞不懂自己这种非要装得张牙舞爪的心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偏偏就是想故意试试她的底线在哪里,“那你倒是说说看怎样才算欺负你?”
欺负?说出来怕吓死你?
论起她受过的欺负,徐臻这些刁难确实无关痛痒,孟玥安不想和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所以起身就要离开,“殿下不生气了就好,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觉察到自己可能又说话让她不舒服了,徐臻赶紧找补,“慢着,你……”
再犟下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话说开,徐臻咬咬牙主动服软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你先前也确实说过让我不乐意的话,我们就算扯平了。”
他这个道歉有点突然了,孟玥安愈发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了,虽然他们接触时间不长,但她也清楚徐臻确实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且不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能够这样给彼此台阶下属实不易,只是哪怕他不说这些,他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问题,那他这样放下身段,莫非……
莫非是希望他们两个的关系更好些吗?
她大胆试探道,“殿下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可以交个朋友吗?”
徐臻说这话时可没这想法,却不想她原来是这么自作多情地解读的,明明是嘲笑她的绝佳机会,可是徐臻嘴上却仿佛焊了铁,竟是说不出半句拒绝她的话。
他鬼使神差点了头,“难不成我不配吗?”
他傲娇的样子又把孟玥安逗笑了,“那既然是朋友了,殿下今后可否不要总是这样口是心非,让人难猜。”
他口是心非?究竟是谁口是心非?
徐臻不服气地狡辩,“我什么时候口是心非?明明是你,说的话没有半句是我爱听的。”
或许是徐臻的态度让孟玥安如履薄冰的心境轻松了一些,她竟然敢反过来埋怨起他,“殿下既不喜欢我顺着你讲话,又不喜欢我顶撞你,实在是心思难猜。”
“你为什么要猜我的心思?”徐臻不解,他虽然在她面前摆过战胜国的架子,但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也不需要特地来讨好他吧?
孟玥安非常坦诚,“那自然是怕殿下生气,失去殿下这么好的靠山。”
和徐臻交朋友,对她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像他这样的人,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尚且能因为责任不顾生死救你,如果扯上点交情,那以后的路就会顺利很多。
“哼,算你识相。”
虽然听起来是她有所图,但是能够被当做靠山还是很威风的,所以徐臻不打算跟她计较了,“今后我罩着你,我保证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平京。”
“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孟玥安其实也不太懂徐臻的想法,在她的认知里,她这样身份特殊也算个烫手山芋,应该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和她扯上关系的才对,可是李家的人和徐臻都莫名地对她很好,实在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她真的很感激他们,所以也乐意为维持这段关系去做一些事情,于是第二天晚上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上灯笼又去了同个地方——
而徐臻果然也在……
他依然是对月品酒,只是今晚桌子上除了酒壶还多了瓜子点心,孟玥安走起路来一向安静,她觉得徐臻肯定已经知道她来了,所以也没有出声,直接就走到了他面前坐下,她眼里有俏皮的笑意,就像一只拈到了腥的小猫,也不藏着掖着了,“殿下这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