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要离开，她几口吃完饭，走过去拦在了两人面前。
喋喋不休的男生住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同学，有事吗？”
顾柚眨了下眼：“请问他这个样子之前，去过什么地方吗？”
青少年正是慕少艾的年纪，男生几乎是立刻红了脸，晕乎乎道：“没有，他就宿舍教室两点一线。”
顾柚微微蹙眉：“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男生摆摆手，目送她离开，咳嗽一声，提着自家基友去了校医室。
顾柚抬脚跟了上去，一路来到了校医室。
出乎意料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其中有好几个人跟男生症状一样，满脸呆相，一问一答都要许久才能进行。
没有意外的，这些人都失去了一部分魂魄。
顾柚思索片刻，决定夜游。
由不得她不多想，之前从未出现的事件，现在突然发生了，唯一的变数，只有那个女鬼。
至于图书馆少年，他连图书馆都出不来，更别提害人了。
半夜，她熟门熟路地从宿舍楼窗口跳了下来。
拍了个符篆在身上，她思索了下校医室受害人的性别比例，选择蹲守在男生宿舍楼下。
月上中天，空气安静得连虫鸣都听不到。
忽然，地面上刮起了一阵风，原本的空地上多了两道透明的身影。
女人娇蛮的声音低不可闻：“你这次再只取一丁点，下次我就自己去了。”
“你答应了我的，不会伤人性命。”男人低声哄劝，“放心，这次我多跑几趟。”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柚微微挑眉。
没有犹豫太久，她直接一道符拍向了宿舍楼下依偎着的两个鬼魂，同时，桃木剑化为数道虚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顾柚从树下走出来，看着惊疑不定的两个鬼，轻轻叹息。
“二叔，我找你找得好苦。”
顾远咳嗽了一声，尴尬地看着她：“小柚子，你怎么在这里？”
顾柚转过目光：“那就要问你女朋友了。”
女鬼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趴在顾远的身上，目光灼灼：“帮我杀了她。”
顾柚轻嗤一声，看向顾远。
被两道视线注视，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小侄女，这位昔日的天师顿时更加不安。
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小柚子，燕燕她并没有伤人。”
顾柚目光冷了下来：“把人的生魂撕扯吞吃下去，让他们变成痴傻，不算伤人？”
明白已经瞒不过她，顾远神情黯淡下来：“一切都是我做的，你杀了我吧。”
顾柚睫毛一动，轻声道：“我会的。”
桃木剑随着她的心意，直逼二鬼而去，一开始放出的符篆，直接拍到了顾远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桃木剑几乎是瞬间绞杀了女鬼，这次，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顾远闭了闭眼，血红色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他看向顾柚，没有怨恨，只有平静：“你把我杀了吧。”
顾柚看向他：“我不会杀你，明天你就会回到祖宅。”
她把顾远的魂魄团吧团吧，放进了同样的盒子里。
月色明朗，无人知晓刚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顾柚回到宿舍，闭眼睡下。
第二天一早，顾柚刚醒，就听到舍友说停课的消息。
“说是有什么传染病，对脑子不好。”
陈雨嘀嘀咕咕，她现在胆子大了不少，至少独自上厕所没什么问题了。
顾柚之前把全校都清洗了一遍，该收的收，该杀的杀，现在女生宿舍已经变得安静许多。
顾柚洗漱好，习惯性地看了眼珍珠白少女常蹲的那一小块地方，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回到了宿舍。
舍友很快被接连接走，等到宿舍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终于等到了顾家的人。
高挑漂亮的小姑姑从楼梯那端走过来，看到她，露出了个笑脸。
她把两个盒子递了过去：“电话里都说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
小姑姑将盒子塞进口袋，有些爱怜地捧起她的脸。
“别担心，二叔叔最多被送去投胎。”
顾柚摇摇头，却没有多说。
她担心的从来不是顾远，自己选择的道路，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她没必要为一个成年人担忧。
小姑姑再次确认：“真不跟我回家？”
见对方摇头，她只好叹口气，独自离开了。
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个星期顾柚除了吃饭睡觉，便整日泡在了图书馆里。
做题、读书，跟顾观聊天。
对于认识这么久，她才问他名字这件事，少年显得相当无语。
这两天下雨，温度有所下降，顾柚捧了杯红茶，跟他一起看书，刚好看到主角朋友自杀的情节，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被他含糊过去的问题。
“你是怎么死的？”
与初见不同，她站在提起死亡越来越平淡从容。
“自杀。”顾观合上书，“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不怕到时候下不了手？”
顾柚没理他的玩笑，只是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
顾观有些沉默。
“我父母听说这里升学率高，便把我送到了这里。”他低垂着眼眸，“但这里却是一个地狱。”
顾柚恍然：“你不是三年前死的？”
“十年前。”顾观没有否认。
“这里刚刚建校没几年，便出了高考状元，家长们一窝蜂地把孩子送了过来。”
“体罚、谩骂，在这所学校里是家常便饭。”顾观低眸，揉捏着书角，“自杀更是时有发生，不然你以为这里哪来这么多鬼魂？”
“后来，也就是三四年前，那起重大命案发生之后，中央调了几个人过来，才算解决了这个烂摊子。”
“只是没有留下痕迹而已。”
顾观看向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停留在乌黑的瞳仁之上。
“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柚看着他纯色的瞳仁，微微垂下眼睑。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但我不打算现在问。”
一周后，学校复课。
顾柚再没去过图书馆，一心扑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上，有时候她盯着黑板上的公式，就会恍惚觉得旁边有不同的人，在小声抱怨日子太过枯燥疲惫，但没一会就又兴高采烈地跟人讨论起六月之后的安排。
她发呆一会，便继续提笔，埋首题海。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到了高考的日子。
6月8号这天，天空很蓝，白色的太阳晕染出淡金的光芒，考场外，无数家长老师翘首以盼，等待着考试的结束。
终于，铃声响动，人群从校门口涌出，奔向了太阳底下另一个世界，欢呼声抱怨声汇成了夏日最后的序曲。
顾柚逆着人流，走进了老教学楼。
空旷的教室里，不知何时摆满了老旧的桌椅，大约二十多个学生正坐在教室里窃窃私语，看到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顾柚坐下，掏出书包里的红笔和手机，开始改试卷。
一个小时后，分数全部出炉。
珍珠白少女撇了撇嘴：“我就知道英语会扣分！”
红衣女生安慰她：“还好啦，120分挺多的。”
对方不语，过了会，也露出了笑容。
“确实，我之前只能考100多分，这次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人群里不断上演，随着讨论声，他们的身体渐渐消失，化为了一阵轻烟。
顾柚看向唯一留下的少年，轻轻挑眉：“你怎么还在？”
顾观沉默，过了一会儿，小声道：“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我。”
顾柚怔住，半晌，她微微笑了笑。
“我想问，这就是你的道歉方式吗？”
把自己锁起来，捱过漫长的十年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