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仪抱着棉胎走在前头,身后不远处,谭老娘像监视犯人一样紧盯着她。
刚到巷子口,就看到自家门口乌泱泱的挤满了孩子,粗略估算一下,足足有十七八个。
怎么了?
四斤又惹出麻烦了?
静仪眼前一黑,终于体会到做家长的不容易。
“娘~”
四斤的声音里带着雀跃的波浪线。
“娘~”
十七八个孩子齐刷刷问好,怪有气势的。
静仪张大嘴巴,直愣愣的看着四斤。只见这小子脸上笑开了花,往日阴翳的眼神一扫而空。
不过,笑容虽然灿烂,但眼睛青紫,嘴角青紫,新棉袄上更是沾满了泥土印子,造型相当别致。
“这是,打架了?”
“没有没有,只是我们小孩子之间的切磋。”一个身材高大的孩子站出来,“婶婶我叫薛超,是四斤的头号小弟。”
头号小弟?
静仪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完全懵逼了。
“娘”,四斤扑腾着冲出重围,跑到静仪跟前站定,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娘~我现在当上老大啦,后面这些都是我小弟。”
说话时,他还隐晦的挺了挺胸脯。
难怪娘会吃惊,一定是被他的派头吓到了。
“不是,你不是隔壁钱大壮的小弟吗,怎么一转眼就当上了这么多人的老大。”她不过随口提了一下,是想给四斤制造一点麻烦。
可这……
不会是这些孩子陪四斤演的戏?
“钱大壮?”
薛超作为前任老大,揪着钱大壮为现任老大解围,“这个家伙不讲义气,不配当老大。而且,婶婶我跟你说,他居然趁我和四斤老大两败俱伤之际搞偷袭,你说坏不坏?”
哦豁,钱大壮的造型更加别致,眼睛肿得睁不开,嘴角乌青渗着血丝,门牙也掉了一颗。当然,薜超也好不到哪去,他脸上到还好,主要是脖子有两个手掌凶,像被人狠狠掐过。
艹,这个年代的小孩该怎么教育?在线等,挺急哒。
静仪知道,她不能把二十一世纪教育孩子的那一套用到这些个孩子身上,但是钱大壮鼻青脸肿,薛超脖子上明晃晃的手印,他们家长看到真的不会来找麻烦吗?
她嘴角抽动,木木的附和,“坏,坏透了。”
“嗯,所以我指挥小弟们把钱大壮胖揍了一顿。”四斤胸脯挺的更高,好吧,要是他有尾巴,一准摇成风车状。
“没,没打坏吧?”
“没事,养几天就好。娘~我有分寸的。”四斤等了很久等不来爱的表扬,只好自己扑着抱住静仪的大腿蹭了蹭,像一只归家的倦鸟。
“娘~我当老大了,我不会给你丢份的。”
“好”,静仪只有苦笑。
她能感受到四斤对她的孺慕,但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毕竟,她和谭四海的只是协议结婚,说不定下一秒她就要离开。过多投入感情,不好。
“娘~我今天还挖到野菜了呢。”四斤退到一边,仰着头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野菜?
静仪嘴里口水开始泛滥,穿越这几天来,除了咸菜疙瘩就是白菜帮子,一丁点绿色蔬菜都没有,她可馋死叶菜了。
“孩子们赶紧回家去吧,家里看不到你们该着急了。”静仪还嘱咐孩子们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人都走了,她才掏出钥匙打开门,先回房间把棉胎连带被面放进衣橱(这个她需要找外援),然后捶着酸痛的胳膊来到正屋,把煤球炉的风门打开。
谭老娘一回来就到炕上躺着,这是跟她怄气呢。
静仪也不理她,不就是熬个粥么,多大的事。
把瓦罐架到炉子上,里面加了大半罐水,等水烧开她抓了几把玉米碴子放进去。这个时候就要把风门关小,慢慢煨。
熬粥的工夫,静仪开始挑野菜,她准备做个菜粥。小一把野菜到有好几个品种,荠菜,婆婆丁,灰灰菜,鲜灵鲜灵的,一根黄叶子都没有,显然是挑干净才拿回家的。
四斤码好柴火就蹲到静仪身边,也不说话,就乖乖的捧着脸,就像从咬人的野狗进化成了看家的奶狗。
越是这样,他脸上青紫色的伤就越刺眼。
“疼不疼?”
静仪把野菜浸到水瓢里,仔细清洗野菜的根部。
“娘~我不疼,真的。”
四斤仰起头,笑得眉眼弯弯,到也有了几分孩子气。
“等下吃过饭,我拿点药膏给你涂涂,好的快。”幸好她身上有伤,医生给她配了不少伤药。
四斤紧抿着嘴,好半天才扭捏道:“娘~不麻烦吧,麻烦就算了。”
明明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嘴上却言不由衷的拒绝。
静仪不惯着他,“不要就算了。”
说着便站起来,拿起菜刀把野菜剁成碎末。
四斤不敢反对,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静仪,期望她改变主意。
静仪揭开锅盖,拿起木勺把粥搅匀,有些粘稠了就把野菜末放进去,不一会,带着清香的野菜粥就煮好了。
不用静仪招呼,谭老娘就骂骂咧咧从东屋起来,时间掐得刚刚好。看到浓稠的菜粥,她又开始发牢骚,“败家娘们,烧个粥放这么多玉米,地主老财也没这底气。”
说话的工夫,她就给自己打满满一大碗,“男人赚钱不容易,我们女人混个水饱就可以。哎,你们算是赶上好时代,我当儿媳妇那些年,上桌子吃饭都不敢,婆婆要骂的。”
静仪给自己打了一碗,想了想,给四斤也打了一碗,半大孩子吃穷老子,四斤的食量不会小。打完粥,她拉开长凳坐下来,
“所以啊,我们都要感谢伟大的领导,因为他我们妇女同志才能翻身得解放,不用受婆婆折磨。”
想摆婆婆的谱,没门。
回过头,她又呵斥站着不敢动的四斤,“饭都盛好还不吃,要我喂你咋的。”
四斤连忙坐下,捧着碗,看着满满一大碗粥,眼眶红了。
有娘真好。
谭老娘说不过静仪,只能翻着白眼开始喝粥。嗐,别说,加了点野菜的粥可真香。
吃过中饭静仪就歇午觉,她现在身子虚得很,得好好休养。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正屋有男人的声音。
谁?
她猛的睁开眼睛,直挺挺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