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们，我把你们要的东西都找来了！”梅林高兴地大喊着，穿着他那带有许多流苏的枕套，冒冒失失地搬着一大堆相册，“雷厄贝尔先生！利亚小姐！我把你们要的——”
它一进屋就摔了个趔趄，格林格拉斯先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它，相册也就稳住了没摔得一地都是。梅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那些相册放在地上。阿斯塔不明白为什么它自己笑得这么难看还能指导她爸爸管理表情。也许这在家养小精灵里已经算很好看了？
格林格拉斯先生重新坐到地上，跟阿斯塔的距离不远不近。然后他挑了一本相册出来。
“这是我。”格林格拉斯先生说，指了指那页魁地奇球队合影照片里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大笑着的金发小伙子。
二十年前的格林格拉斯先生没有胡子，淡黄色的头发没也有压下去。他的头发在风里自由自在地乱翘着，被阳光洇得金灿灿的。那一整支用翠绿色袍子打扮起来的魁地奇球队里，就数他笑得最坦荡、最单纯，也最桀骜不驯；他跟一团火似的点燃了整张合影，就好像他身后那些或腼腆或矜持的队友们都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有意义。
“你那时候还真是很潇洒，”阿斯塔说，“我还以为斯莱特林出不了这样的人物。怪不得达芙妮说那时候有好多漂亮姑娘喜欢你。”
格林格拉斯先生笑了。二十年后的他笑起来不像年轻时那样肆意张扬，但还是很有魅力。
“卢修斯也觉得斯莱特林不该出这样的人物。——认识这个位置吗？”他说，怀念地微笑着，“我是找球手。”
“而且是队长，”梅林冷不丁地大声说，他的声音大起来就像只大牛蛙。
“我在最后两年确实是。”格林格拉斯先生说，“卢修斯也是在同一时间当上级长的……”
“你们当时关系很好吗？”阿斯塔问。她正好翻出另一张照片，是年轻的她爸爸和马尔福先生的合影。那上面的卢修斯·马尔福戴着两个徽章，一个学院首席的（它现在在水蓝儿那儿）和一个级长的。他银白色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雅的马尾辫搭在肩上，表情就跟二十年后的他差不多。比他稍矮一些的雷厄贝尔·格林格拉斯站在他旁边，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他的头发像是为了拍这张照片特意往后梳了，但还是有不少都不听话地支楞着。
“不好！”梅林用牛蛙似的声音说，“那时候主人雷厄贝尔经常说他的坏话，像什么‘马尔福家的那个大——’”
“不许说，梅林！”格林格拉斯先生立刻说。
“‘大混蛋，伪君子’。”梅林固执地说完了，然后心满意足地地用脑袋撞墙。格林格拉斯先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示意他停下，有这功夫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能把饭做得好吃点儿。于是梅林就摇晃着他那些像胡子一样的流苏啪嗒啪嗒地走了，阿斯塔有点儿想笑。
“他们说自从我毕业之后斯莱特林队就没那么厉害了，”格林格拉斯先生说，“不是吹牛。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西弗勒斯。”
开玩笑，阿斯塔坚决不会问他。
“据说我一毕业格兰芬多队就来了个很厉害的追球手，不过我没有他的照片了。”他说，“按说他应该跟你现在的同学哈利·波特长得差不多……我挺喜欢他的发型。”
阿斯塔回忆了一下哈利·波特不拘小节的发型，觉得那确实像她爸爸会喜欢的。
“不过我毕业之后的第二年雷古勒斯·布莱克当上了找球手，”格林格拉斯先生说，“斯莱特林队就又厉害起来了。他跟乔舒亚那群人关系都不错，乔舒亚好像很喜欢他，毕业之后跟了神秘人他们也一直跟他保持联系。后来雷古勒斯也当了食死徒，那之后他们大概就算是同僚了。你还记得乔舒亚吧？就是……”
伊诺克的爸爸。阿斯塔点点头。
“你不太喜欢他是吗——雷古勒斯·布莱克？”阿斯塔问。
“我不像乔舒亚那样擅长记住不同年级的人——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哥哥，虽然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格林格拉斯先生若有所思地说，“他后来进阿兹卡班了，我还挺难受。不过前一阵又说他其实是无辜的……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他怎么能做到让摩托车飞起来，那可真帅啊。”
“我在世界杯的时候见到他了，”阿斯塔说，“水蓝儿·韦斯莱把他变成了一条很恶心的大狗。”
“当首席的就是这样。”格林格拉斯先生耸了耸肩，他不用听阿斯塔解释当时的情况就想象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卢修斯当年也看谁不顺眼就欺负谁。”
“我以为你和妈妈都不喜欢小天狼星布莱克来着。”阿斯塔说，“你们以前说我‘再这样下去，就会跟他一样进阿兹卡班’。”
“我们是怕你会太像我。”格林格拉斯先生说，“我们当时觉得，你和达芙妮只要年轻的时候不跟我们一样，未来就不会再陷入我们现在的困境里了。可是，怎么说呢，阿斯塔，我现在还是希望你更像我一些……”
阿斯塔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那些照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热烈的、光彩照人的、意气风发的，那是格林格拉斯先生的青春。阿斯塔当然也希望自己能想他当年那样，但她毕竟不是她爸爸，她的青春是阴郁而压抑的，鲜少有光照进来。她不喜欢也没用。
“嚯，看看这个，阿斯塔。”格林格拉斯先生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向阿斯塔展示了一张和刚才那些都不一样的照片。它是不动的。
一张简简单单的、微微侧着的头像，是阿斯塔的妈妈。年轻的塞勒涅·沙菲克同样没有皱纹，也没有挽着低低的发髻，而是留着一头披肩发，发质正和她传给二女儿的一样毛毛糙糙。她的眼睛像猫的眼睛一样圆而上挑，但是是清澈的浅棕色。她的眼睛微微斜着看向镜头，熠熠地闪着质疑和探究的光，也许是第一次被麻瓜相机拍照的好奇。
“你妈妈说，通常没有人会夸棕色眼睛的颜色漂亮，棕色眼睛只是棕色眼睛而已，棕色眼睛的人太多了。”格林格拉斯先生慢慢地说，“但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爱上这样一个人，那就另当别论……”
他看了阿斯塔一眼，目光说得上是意味深长。阿斯塔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格兰杰错了，阿斯塔想，我才不是没有感情呢，只是要分人。
一般人即使表现得再激烈，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是她六七岁时的德拉科，要是想要让她的情绪产生比较大的波动，也得尽其所能用他最刻薄的话侮辱她。可是伊诺克甚至不用出现在她面前，即使只是有关他的任何一点儿最细微的暗示，就能让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她记得伊诺克·夏普那双眼睛的棕色，那棕色不像她妈妈的那样清浅澄明，而是温厚沉郁的。
伊诺克和阿斯塔真正意义上的对视很少，但她其实悄悄观察过他许多次。她记得他那双形状标准的漂亮眼睛的颜色，那是平静的、稳妥的、踏实的、属于雨后湿润的泥土的颜色。
他的眼角其实是微微上挑的，就像他眉梢下弯的幅度一样难以察觉。阿斯塔觉得那些微不可查的特征让他的气质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忧郁——这样评价他感觉很奇怪，阿斯塔原先明明觉得他是有些冷傲孤高的。她略加思考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形容词其实并不矛盾，原来并不是所有高傲的人都像德拉科一样跋扈得没心没肺……
只有像这样特意回忆了一次，阿斯塔才发现他的面容已经那样深刻地烙在自己脑海里了。她很难不去想此时此刻伊诺克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从他那位严厉的母亲那儿接受剑术训练？也许——也许——也许他会想起她吗，只要那么短短的一瞬？
“她那时候真是很美。”阿斯塔最终评价道。照片上静止的、年轻的塞勒涅微笑着，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她。
格林格拉斯先生微笑着拍了拍阿斯塔的肩膀。他说：“她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