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芳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心情还略微有些狼狈。
以前大家都是知青的时候，她干活是拿满工分的，白玉娇一天能拿到三四个工分就已经是完美发挥了。
白玉娇提前回城后，她从杨同云那里也陆续知道，白玉娇考上了广海大学。
几年不见，白玉娇愈发光彩照人，想来是生活过得很好，她老公也对她很好。
面对这样的老熟人，石玉芳也愈发有些自惭形秽，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不如意。
至于白玉娇说的明天过来看看，帮她参考参考的话，石玉芳自然并没有放在心里。
乍见故人，惊喜之下寒暄几句互问安好就行了，真指着再多的，那也有些太没脸没皮了。
这种事，她石玉芳可做不出来。
石玉芳一脸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小店，不远处的一家店面里立即钻出一个女人。
一眼看清石玉芳脸上并没有喜色，女人就放松地倚到店门边，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嬉笑：“哟，玉芳你回来了啊，人家经理搭理你了吗？”
石玉芳淡淡瞥了她一眼：“邱育红，你有在这里看热闹的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多卖两件衣服。”
政策放开以后，这一条街现在都是卖服装的小店面。
早几年开店的占了个先，还挣了些钱，这两年开店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衣服又都是差不多地方进的货，除了打价格战，就是比谁的财运好了。
石玉芳不是京都人，在这里除了伙食，还有房租这些开支，加上她之前吃了个大亏，原来挣的一笔钱全压在积压的货里面了，资金愈发运转不开。
这次看到杰瑞斯服装的广告和招收加盟商的消息，石玉芳这才想着求变突破。
只是不巧，她去杰瑞斯办事处的时候，被同一条街的另外一位店主看到了，立马就大嘴巴地给宣扬了出去。
石玉芳跑了几回，在她斜对面开店的邱育红之前还有些担心，结果三番五次都看到她那边没什么动静，就忍不住开心地开启嘲讽了。
被石玉芳怼了这一句，邱育红“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多卖少卖又怎么了，我现在可是京都人，在京都有自己的房子住，才不像你还要去外面租房。”
“每个月都要多花一笔钱不说，哪天被房东赶了都不知道……”
石玉芳面无表情地重重关上了小店的门。
邱育红平常斗不过她，可是这事还真说到了节骨眼儿上。
她现在租住的那间房子，房东又要涨价了，不然就让她搬出去。
幸好当初她租的这家店面还比较大，石玉芳已经打算把店面再收拾收拾，那边退租后，在店里试衣间支几块木板，以后就住在店里了。
早上起床以后就把铺盖卷起来，木板也摞起来，晚上打烊了再重新放下。
虽然生活肯定是不方便了点，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老家那里，她是打死也不会回去的……
邱育红见石玉芳关了店门，哼了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儿，一扭身也准备回自己的店里。
旁边的小店老板梁姐立马喊住了人：“小邱啊，你把瓜子壳都吐到我家店门前了，赶紧扫扫啊，别弄得我家门前埋汰埋汰的，别一会儿来顾客了嫌弃不进来。”
邱育红瞄了一眼隔壁店门前的那几片零星瓜子壳，不是很想扫：“梁姐，这哪里埋汰了，反正晚上有环卫……”
梁姐拉着脸打断了她的话：“我就是见不得这些，你扫不扫？！”
邱育红鼻子放了股粗气，暗暗嘀咕了句“毛病”，还是老实拿了扫把和撮箕出来，把地上那一片瓜子壳都扫了。
梁姐盯着她扫干净了，这才扭头回了自己店里，见过来帮忙的外甥女八卦地看着自己，摇摇头继续坐下来烤火：“这个邱育红，每天都无事生非的，烦人。”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是不硬着点，她就跟你打马虎眼想混过去。”
外甥女一脸受教地点头：“小姨，邱育红跟那个石姐姐有过节啊？”
梁姐撇了撇嘴：“有人给邱育红介绍的相亲对象，是小石谈的前对象。”
“听说那男的没看上邱育红，还念着小石呢，邱育红心里这口气憋着呢。”
“那石姐姐咋还跟她前对象分了咧？”
说起这事，梁姐就更加语重心长了：“小石原来的生意是这条街最好的，要不是她前对象的妈和妹妹胡乱插手她店里的生意，她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小石也是个有心气儿的，跟准婆婆和准小姑子干了一架，就跟她对象分了……”
外甥女不懂：“可做错的又不是她对象，你不是说她对象还一直念着她吗？”
梁姐没好气地一指头摁了下外甥女的额头：“买猪还看圈呢，女人嫁的不光是一个男人，是嫁进了他的家。”
“她前对象是没错，可两边一闹矛盾，她前对象能帮谁？帮生养他的亲娘，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还是帮媳妇？”
“帮了亲娘亲妹子，那小石嫁过去干嘛，受气吗？帮了媳妇，那婆婆和小姑子能对小石有好脸？”
“要是婆婆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小姑子成天挑拨是非，这不得天天都过得一地鸡毛？这种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别说当媳妇的苦，男人也心烦啊。这样的家，不是我咒谁，除非婆婆早早死了，小姑子很快嫁了，否则迟早要散！那还不如一开头就别成呢！”
外甥女“啊”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声音突然就压低了：“小姨，小姨你看！那个是不是就是石姐姐的前对象？”
梁姐转回头一看，见有个年轻男人正站在石玉芳的店门外敲门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也放小了几分：“对，就是他，今天他怎么过来了呢？”
斜对面，石玉芳一脸淡漠地开了门，挡在了店门口：“什么事？”
昔日的恋人对自己已如陌生人，杨同云心里一直有些不好受：“玉芳……”
石玉芳赶紧打断他：“我俩已经断了，你别这样叫我！”
杨同云顿了顿，从提包里拿出一只信封：“石玉芳同志，这里面是200块钱，是我代我妈和我妹赔偿你的损失。”
石玉芳不说话，双手抱胸漠然睨着杨同云。
杨同云有些发窘地低下头：“我知道远远不够，我……我先赔一部分，剩下的再陆续赔给你……”
不等他说完，石玉芳就一把把那只信封拿了过来：“行了，我知道了，以后没事别过来。”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店门。
杨同云本来还想问她现在店里经营的近况怎么样，一肚子的话随着那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在店门前站了片刻，杨同云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