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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公孙:夜中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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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渐染,天边沉沉的云雾在落日余晖将尽的最后一刻散去了不少。一晃而过的晚霞,黛色的远山也沾上一缕明光,像新娘裙摆上缀连的金边,刹那间璀璨了整个西天。

    关河站在自己的院子中眺望西天迷醉的晚霞,相比长安城的喧嚣,此刻的寂静对于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难得的。静得他脑海中竟然有些沸腾,是血液在沸腾吗?还是心跳的声音太快了,太响了?

    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到远在宫中的李世语,那个粉粉嫩嫩的,像个小团子一般的,笑起来比花还灿烂娇艳的小公主。如果有朝一日,能和她一起看着晚霞,她软乎乎的脸蹭过他的肩头,该多好。

    溧阳公主……

    想到她的时候关河心头蓦地一震,唬得他迅速回头看看四周,生怕有人识破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骤然又意识到院中并无一人,就算有,旁人又不会读心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除了宣王殿下早就知道以外,在这村子里还有谁会知道?

    他笑了笑自己的心虚,目光又向东南方看去,暗暗提醒自己,那个方向才是他此刻的任务所在。

    公孙嘉禾……

    他并未见过公孙嘉禾,在执行这个任务之前,长公主大致对他描述了一下公孙嘉禾其人。前剑南道节度使公孙成业嫡女,生于承光二十二年五月,今年二十一岁。十一年前因为变故突然失心疯,具体什么变故不清楚,之后一直禁锢在节度使府主院高台。个头很小,因为自幼就疯了的缘故,看上去心智不全,样子应该比较……不怎么讲究。

    他问:“那末将应该如何辨认她就是公孙嘉禾本人,而不是别人假扮设计的圈套呢?”

    “你问她,手帕是如何交到小熙姑娘手里的。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情。”

    “什么手帕?”

    “你就这么问她就是了,她知道的。”

    “她不是已经疯了吗?能完整地说一句话么?”

    关河还记得,那一刻长公主的神情变得很……怎么说,很微妙,很意味深长,或者说讳莫如深?

    “她会的,当时她苦心布了个局,惹怒了公孙致远把她从高台上放下来,又借吐把手帕塞给我。”

    “她……不是心智不全么,会布局?”

    “这就是整件事的有趣之处。所以,平堑,你务必把公孙嘉禾平安找到,带到杜宇那儿。他们会告诉我们真相的。”

    想到这里,关河心下因任重而道远,而生出些许不安。

    安置完六百人的驻扎和夜值,关河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睡下。大约是赶了一整天的路有些疲惫,他入睡很快。直到窗外的月光被火光替代,他还一度觉得恍然如梦。

    “关将军不好了!有人斫营!”

    一个黑影“砰”地撞破关河的房门,带着一阵裹了尘土的风咕噜咕噜滚了进来。

    斫营?

    这是一个很文绉绉的词,更通俗的解释是,劫营。尤其是趁着夜色偷袭。

    关河一慌,还来不及多想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来者面前,双手把那个黑影扶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慢慢说……”

    关河话音未落,眼前刀光一闪,反射着窗外月色的寒锋已经到达他的喉间。好在关河反应很快,他迅速后退一步将将躲过扑面而来的死亡之刃,却因为屋中太黑,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身形一歪,踉跄几步跌坐到榻上。

    黑影见一击未中,刀锋一转又杀将过来。跌坐的一瞬间,关河很快恢复了他作为武状元的冷静,抓起随身佩戴还未出鞘的长刀抵住来者的刀锋。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反应如此迅速,磕了块硬骨头,手中动作一滞,恰恰给关河留下反击的空隙。

    “唰”

    关河拔刀而出,凭着黑暗中对来者动作的捕捉与预判噼里啪啦交起手来。

    他武功与江湖中人相比不算上乘,但作为武状元,近身搏杀是必修术。无奈这两三年守卫宫城,除了几个月前剑门关一事动了武,近些年,他已经很少有拔刀与人交锋的机会。加之黑暗中视线受阻,此刻出手,开始的动作还有些不流畅,在一推一挡一刺近乎身体本能的打斗中,脑中这些年苦练的意识被逐渐唤醒,手中的长刀挥动得愈发稳准狠。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伪装成他部将的来者已被他击杀在屋中。

    关河不敢有迟疑,抓起铠甲套在身上就冲出院子看外面的情况。

    院外,整个村子已经陷入一片亮如白昼的火海中。

    果然是有人斫营。

    应该就是带走公孙嘉禾的节度使府兵。他们早就发现有人一路追踪,与其被追踪处处受限,不如来一个反杀,故布疑阵,赶走村中的百姓,留下一座空了的村子让他们暂时歇脚,再夜间趁着他们放松之际消灭这支六百人的队伍。

    这也就可以解释,村外的农田尚未荒芜,但村中却无一人居住。

    看这阵势,夜袭的人应当是先用箭镞带火的箭远袭村子,然后趁他们慌乱逃窜之际杀入,或者是守在村口埋伏,逃出火海一个便杀一个。至于刚刚那个暗入他屋中刺杀的,应该是对方打算暗杀首领,令他们方寸大乱,群龙无首。

    好家伙,万一遇上的是杜宇,他们这是想要杜宇的命么?

    因为剑门关之事,他和杜宇一直不怎么对路。后来听长公主和宣王说了杜宇的想法,他心下才稍有释怀。既然都站到同一阵营了——

    那让他关小爷就勉为其难替杜宇消灭这批敌人吧。

    念及此,关河召集近处宿下的天师道部众,拔刀高呼:

    “大家不要乱,我们集中力量,从村后突围出去。”

    天师道平日的练兵应当是极其欠缺的,在关河的号召发出之后,响应者稀稀拉拉。作鸟兽散者、哭嚎救命者、四处逃窜者倒是数不胜数。还有的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拿着刀从院子里冲出来胡乱砍杀一通,就差砍到关河的脸上。

    “大家不要跑!听指挥,只有集中力量才能突围出去,落单只有可能被杀。”

    关河推搡了几个自己人后,在一片混乱坚持不懈地高呼着。无奈哭嚎声,凳倒桌翻声、以及火势烧倒房屋木材炸裂的声音更响,很快便淹没了他的呼声。

    “咳咳咳……”

    因为一边挥刀躲自己人一边呼号,太多的烟尘一口气吸入肺中,呛得关河咳嗽不止,连眼泪都要咳出来。

    他抹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勉强睁开被烟熏得刺痛的眼睛,才看清黑压压的,并非穿着神策军军服的人影杀进村来。

    “快回撤,村后才是埋伏,撤到村口突围咳咳……”

    关河在一路燃着火的村落巷道中跌跌撞撞地往前闯,无奈听他指挥的人实在太少,他闯着闯着就发觉身边人越来越少,反倒是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大。

    他加快了步子,在迈出步子的一刹那,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能明显察觉到腿脚有些发软。

    不行啊,因为在浓烟中呆的时间太久,喉咙和眼睛愈发难受,一呼吸就像盐水洒在伤口上,又刺又痛又痒。一种力不从心感觉牢牢挟住了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他的意识也陷入了漫天的火海。

    火光和浓烟之中,一只黏乎乎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跟我来。”

    因为身体发软的缘故,自诩身体很好的武状元也被这股力量牵引。他眼中一片模糊,只能由着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手,拽着他左突右转。

    “什么人?”

    “救你命的人。”

    关河努力辨识着眼前的人影和传来的声音。无奈烈焰生起的热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他听得实在不怎么真切。

    “翻过去。”

    “什么?”

    关河揉揉自己被熏得红肿的眼睛。面前这是个啥?

    “我叫你翻过去,这家院子后头就是水田,村外的,翻过去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人谁啊,说话不好听,还颠三倒四的。

    “不行,我的人还没……”

    关河还没说完,一个暴躁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你个头啊,你自己的命没了,你的人也救不了。”

    他默然,这话说得在理。

    在他默然的片刻,那个声音更加暴躁了。

    “你个大男人该不会连墙都翻不过去吧?”

    能能能。

    这人什么脾气啊!

    不想和这人多废话,关河跳了跳。嗯,够得着墙头。

    深呼吸,火光还未烧至这家人的院子,新鲜的空气让关河恢复了些气力。

    他翻过墙头,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才勉强看清随之翻墙过来的黑影。

    脏兮兮的,而且看起来还……油乎乎的?

    好歹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形容不太妥当。他赶紧抱拳施礼。

    “多谢相救,敢问你是……”

    新月朦胧,从遮天蔽日的浓烟中逃生的关河,感觉充满湿意的空气都是前所未有的天朗气清。对面的黑影仰头,把耷拉在面颊前的黏兮兮的乱发拨开,露出了一张糊了些泥点的脸。

    她的目光他看得不太真切,他只记得,和她黏兮兮的手掌心完全不同的,很透彻,很明亮。

    她说。

    “我是公孙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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