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月姐姐——”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腔，话到嘴边还是磕磕绊绊。
“我告诉过你，不许这么叫我。”（她还是对我冷冰冰的）
“反正下一次我总能记得住吧！”话说得顺，情绪又上来了（真糟糕。差点又要哭鼻子）。
“也是也是也是。这样我才有机会教训你。”她回过身子摸了一下我的头，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回家吗？我的小黑魔仙？”
我使劲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赌气包一样就不说一个字。
“哎呀——”她用手扶着紧颦的额头，长叹道：“愁死人了喂。一句话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想回家——还是不想做我的小黑魔仙？”
“啊？我不回家！”
——真有你的，严莉莉。好一个赌气包。
“不回家你就带我出去玩？怎么样？”
“啊？什么意思？”
“我不认识路。”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一下让我破涕为笑）
“你妈妈呢？你不回家，她会担心的吧？”
“没关系。她不会回来这么早——而且——”（我拿出手帕纸揉着堵塞的鼻子）
“而且什么？”
“嘿——嘿——我也不知道她回不回来”（我“丝丝”地又吸了几下鼻子）
“说吧。想去哪？”
-（出租车上）
“游乐场（头向左转）——叔叔（头向右转）——去长隆欢乐世界。”
“诶——好的。”
待在窄小封闭的车厢我不知从哪获得了勇气，于是歪过去身子，下巴抵在她胳膊肘的位置，像辆掘土机直直地往地底下钻，像是发泄着心底仅剩的那点不满。
“你不觉得这样很挤吗？”
“不挤。（我把食指凑到嘴边，声音小到连自己差点也听不清）嘘——你听——（她把耳朵轻轻贴在我的头顶）我在长身体呢——”
“哈哈哈。小姐，她是你的妹妹吧？真有意思——”（司机通过后视镜，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我们）
“我是她的老师。”
“老师？”（后视镜里多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大牙）
我急忙抢过话头：“家教，她是我妈妈找来的家教”
-（叮——叮——叮。我拿起沙发上振动的手机）
“莉莉，妈妈今晚不回去吃饭了，微波炉里有妈妈做好的，一定自己热一下。太困就先睡，不用等妈妈。”
“嗯。放心吧，妈妈。你也别太累了，早点回来。”
“还有，莉莉最近你一定不要松懈，学习就在于持之以恒。我听秦老师说了，下不为例，不允许有下次——啊？”
“嗯。一定不会有下次了。”（这才是我严莉莉该有的语气）
“那好吧，妈妈还要开会——就这样——”
-（卧室）
“hey——hey——you——youno——way——no——way”
我抱着数学练习册在台灯下摇头晃脑（hey——hey——you——you），金属笔在纸上刷刷地写，公式算法争先恐后地到我心里绕来绕去（no——way——no——way）。仿佛严莉莉不是一个卖力补作业的小学生，而是一名在灵感召唤下废寝忘食地谱曲的大音乐家。
望着怀里的凯蒂正睁着眼看我，我忍不住捏着笔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老虎头”，又心血来潮，想模仿起秦老师的语调来了。
“咳咳——都这么晚了，还不给我睡觉——你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虎头虎脑，就在我面前装糊涂，就装可爱？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罚你一星期都不准吃我做的苹果派——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