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地步，互联网医院解决不了林云雅的困扰，她尽快抽空去了一趟医院。
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一张血hcg的检验单，转头肯定地对等待审判的林云雅说：“是的，你怀孕了。”
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林云雅直接略过了惊恐万状的过程。
她的面无表情，让医生瞬间了然：“不打算要吗？”
林云雅略顿片刻，指腹在硬质皮包的光滑表面上无意识擦了一下，“还在考虑。”
“唔。”医生的视线稍稍在年龄栏停留。
报告单上显示三十六周岁。
林云雅察觉到了，不自觉换了个坐姿，挺直的腰背微微向医生的方向前倾，“我是不是有点超龄了？”
医生看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指最佳生育年龄吧？”
林云雅“嗯”了一声，“三十五岁之前。”
医生笑了，放开鼠标，摇头说：“这并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每个孕产妇在三十五岁时的身体状况当然是很不一样的，所以不能一概而论。生育风险是一定存在的，我们不能回避它，但也不用害怕它，更不必用某个固定的年龄段把它框死。”
“我看了你的体检报告，你的身体各方面都很健康，甚至，不严谨的说，我认为你比很多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还要健康。所以不用过度担忧年龄，从心态上先放平和，怀孕的过程已经很艰难了，不要人为地给自己再增添心理压力。”
说着，医生话锋一转，“虽然不必过度担心，不过，针对三十五岁之后的孕产妇群体的观察，随着年龄增长，生育相关风险的出现的确呈现缓慢增长的趋势。”
“作为朋友，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有生育打算的话，不妨考虑一下这次机会。”
林云雅只能苦笑。
医生是林云雅熟识多年的朋友，迟疑了一下，“对方不是合适的人选吗？”
林云雅觉得摇头的动作都牵拉着发涩的颈椎，“应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合适的人选。”
医生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问得很直白：“不会是……已婚状态吧？”
林云雅撑了下眼镜，缓缓叹息，沉闷道：“比已婚状态还要糟糕。”
成年人的世界，每个人都有秘密，难以启齿，或是无可奈何。医生不再追问，把医保卡□□还给她，连带一叠检查单据，“好吧，反正留不留要尽快决定，想好了给我答复，我帮你安排下一步流程。”
“我明白。”林云雅叠抓着检查单和手提包，站起身。发锈的凳子很重，在地板砖上拖出“滋啦”的噪音。
“拖久了很危险，你明白的吧。”在她离开前，医生再次正色叮嘱。
“嗯，谢谢。”林云雅搭上冰凉的门把手，轻轻拢上门。
门诊大楼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乌泱泱的人群，林云雅艰难屏住呼吸，害怕医院浑浊的空气让她下一秒就当众干呕出来。
万幸，在窒息的前一秒，她从沙丁鱼罐头中挤了出来，放肆地呼吸了一大口室外的空气。
站在大理石台阶的边缘，林云雅将所有单据都塞回包里，低头时无意中看见依旧平坦的小腹。
犹疑着，抬手轻轻抚了抚。
什么都没有，隔着薄薄的羊绒毛衣，还能摸到腹肌的线条。
除了时常反胃恶心的症状，林云雅对一个新生命的存在没有任何实感。
父母一辈子吵吵闹闹却平淡温馨的爱情生活，让她对婚姻充满了美好的向往，也曾经一度很期盼孩子的到来。
只是这些年的种种经历，让林云雅在更复杂更广袤的世界中拼搏，生育的计划被排在太多太多事项之后，再也没有登上思考舞台的机会。
直到现在。
其实，在今天来医院检查之前，她都是倾向于不要孩子。
不过，在经历了和医生的一番交谈之后，林云雅终于真正接受了她的人生可能有另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存在的现实。她开始思考，一个新生命能够带给她的积极意义，以及她需要付出的代价。
比起她曾经期望怀孕的岁数，现在的林云雅，除了年纪稍长几岁以外，其他各方面都无疑是更适合要孩子的状态。
客观上，她现在有钱，能够为孩子提供尽可能优越的养育条件，例如月子中心、育儿嫂、保姆，以及今后必不可少的教育、深造，都可以以相当高的标准进行。
这是几年前的林云雅想都不敢想的。
此外，主观上，她现在更加成熟、理智、耐心，能够为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
除了孩子的问题，将矛盾焦点回到林云雅本身，她无疑面临着很现实的问题，虽然她一直维持高要求的健康管理，但阻止不了年龄数字的等差数列。除非下定决心不育，否则，不要这一个，随着年龄的增长，各项生育的相关风险可能性都会增加。
怀孕的事，她没有告诉闻星洲。
原因很多。
林云雅觉得生育权属于她，她自己尚未做好决定。
也因为，她认为现在这个阶段的闻星洲不会愿意承担做父亲的责任。
还有就是……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从来没觉得能和他一直走下去。
心绪复杂，所以在睡前的例行视频前，林云雅看着震动不断的手机，缄默着做了好几秒钟的心理建设。
视频接通，那张足以出现在男模画报上的脸出现在视频中。
闻星洲天天泡在实验室，林云雅又不在身边，他完全放飞自我了，丝毫不在意形象，每当接通视频的前几秒，十次里有七八次他都在匆忙拨头发理衣服。
林云雅将腰后垫的枕头抽掉，慢慢躺了下去。
闻星洲拨弄着茂密的黑发，视线望向手机，动作忽然停住，凑近了看，“姐姐，你瘦了很多，最近工作很忙吗？”
“唔，是吗？”
林云雅点击小框放大，左右观察了下自己的脸，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但可能是瘦了吧，最近没有心情关注体重数据。
她应该是属于孕反比较早和比较严重的那一类，胃口很不好，什么味道都闻不得，最近都靠白米粥和白开水煮青菜叶子度日。
她重新将他的界面放大，摇头说：“没有，天气开始转暖了，我最近在减肥。”
闻星洲的表情登时严肃起来，“你的身材已经很完美了，不要再减了。”
林云雅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