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意瑟缩在角落，听着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焦急地想着对策，却毫无思绪，正想着干脆自己主动现身，又忽闻一旁传来一阵更急的脚步声。
庄元卿被那急匆匆冲进来的人吸引了注意，暂且放过了李归意这厢。
“大人，谭小小找到了。”
庄元卿冷笑一声，“带进来。”
方才李归意本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全然听不明白，而此刻从那小厮的口中听到了谭小小的名字，不禁豁然开朗，原来庄元卿就是左朝在江州商会中的内应！
谭小小身着粗布麻衣，脸上抹着岸边的海泥，根本看不清五官，竟然还能被那小厮从人群中揪出来，李归意不禁对他们的辨人能力默默称赞。
“你跑什么？”庄元卿不悦的神色毫不掩饰，“是你自己说要为了母亲报仇，要让醉香楼也体会到她所受的苦难，今晚这样好的时机，你为何临阵脱逃？”
谭小小瘫坐在地上，声音颤抖，“我是说过。那也是因为你们先找上了我，拿从醉香楼偷来的东西，骗我说你们是母亲的旧识，我才会同意听你们的安排，跟着上春雪岛。但你们也没说会伤害无辜的人啊！”
庄元卿似是对她的吵闹感到烦躁，他俯下身掐住了她的下巴，盯着她道，“下毒之事的确是富江阁干的，你这双水灵的大眼睛不也看见了吗？既然你内心一点都不想伤害无辜之人，为何当时不提醒？现在装什么天真善良。”
谭小小被迫仰着头，泪珠从眼角滚落，她又羞又急地解释道，“我哪儿知道那是在下毒，我以为是你们的计划，自然不敢多说……”
庄元卿冷哼一声，“分明就是懦弱。你母亲被丰柳赶出醉香楼，还被她剽窃了自己的心血，却连恨她都不敢，最后郁郁而终。你呢，跟她一样懦弱，我摆在你面前的大好机会不去利用，竟然跑了！”
谭小小被他甩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庄元卿又道，“让你舞剑时刺杀他国使臣，又不是当真让你杀人，我都跟你说过几次了，你那软剑凭你自己根本就杀不死人，为的就是将事情引到她丰柳的身上，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你个人的行为，定然是有人指使你，只要在江州府审判你的时候，你将她和盘托出，那之后的事情便好办了。我会安排你离开，你也能让她体验到被背刺的感受，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他一口气说完，却倍感愤怒，又低下头来对着她咬牙切齿道，“现在可好，所有人都在等着你舞剑时发出的信号，结果这场我特意为你安排的晚宴竟然顺利的结束了。你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跟你娘一样！”
谭小小原本只是静静地受着他的辱骂，而此刻，却忽然撑起了身来，猛地冲向他，将他撞倒了出去。
庄元卿身旁的小厮都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见他突然向后倒去，撞在一旁的假山上。
“你疯了！”他揉着腰，抬手就要打回去，却忽然被人拦了下来。
“且慢！”
庄元卿侧头看着拦下他的人，只见此人蓬头垢面，杂乱的发丝上还插着几株狗尾巴草，面上虽蒙着纱，但那薄纱已然破了几个洞。
她衣衫褴褛地站在他的身侧，紧握着他的手腕。
若不是他方才曾见过这身装束，他该以为这是哪里误闯进来的要饭的。
“是你……”庄元卿被她的出现震撼，一时间忘记了方才要打人，胳膊也放了下来，审慎地打量着她，又问谭小小道，“你们什么关系？”
李归意见他放下手来，立马也松开了手，站在谭小小的身前，对庄元卿点头笑道，“我想大人是误会了。是我让她先行离开的，她还太小，这笔生意，当是我来和大人谈。我是她的姐姐。”
庄元卿打量着她，又看了看身旁的小厮，那小厮低声道，“她娘只有她一个孩子。”
没想到谎言当场被拆穿，但李归意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清了清嗓子，“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出戏它排演的就有问题。小小之所以同意按照你们的安排一步一步来到这里，是因为她想搞清楚母亲当初离开醉香楼的真正原因，报复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但你们却利用她单纯的想法，想要将她推入深渊。”
“什么‘让她体验到被背刺的感受’，说的倒好听，那不就成了让她成为自己痛恨的那种人了吗？她才多大的年纪，还不知道一个错误的决定会让自己后悔终身。而且你只告诉了她开始，却没告诉她，当她真正有了刺杀的行为之后，一切就变成了不可控的。”
“她会变成你们的弃子，没有了价值，你们又怎么会浪费资源去将她从大牢中捞出来呢？当你们在之后全力对付丰柳时，她只会成为你们刺向她的武器，谁会管武器的死活呢？”
庄元卿仍是一副探究的神情看着她，却并不恼怒，他甚至笑了起来，问谭小小道，“这就是你临阵脱逃的原因？”
谭小小仍在惊诧于李归意的突然出现，眼前这个女子她从未见过，但却对她的境遇如此了解，她只是懵懂地看着她，听她讲着这些话，却并不能完全理解。
“当然不是。”李归意替她回答道，“她会离开，是因为她本质还是个善良的人。”
她低下头，又对谭小小笑道，“那并不是懦弱，像你母亲一样，选择原谅过去，放下过去，未尝不是一种勇敢。她尝试了另一种人生，虽然失败了，但是虽败犹荣。正如你一开始虽然选错了路，但在最后一刻，你不想去伤害无辜的人而选择逃跑，那也是一种勇敢。”
庄元卿冷笑了一声，鼓起掌来，“说得可真好。看来你们都是勇敢的人，只有我才是懦夫，那便请你们体验一下做莽夫的代价吧。”
他话音未落，便见别院凉亭后的小路冒出来七八个人，将他们围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