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然可以。”陈文丰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干笑两声转回身去道，“这些天我一直在走访附近的几个村子，做了虫灾的预防措施。其实念川的土质本身不算很差，过去之所以粮食产量不高、品质不好，也是因为对旱灾、虫灾的防御措施并不到位。”
“那便是说，今年只要没遇到旱灾，念川完全可以靠种粮食自给自足了？”
陈文丰点头道，“朝廷已经拨款，今年便将在念川兴修水利，让我来提前调查情况。”
时三娘惊喜道，“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陈文丰见三娘笑开了颜，又进而道，“还有更好的事，相较于种植粮食，念川这里的土质其实更适合种棉花。过去是因为对虫灾、旱灾的防治不到位，对棉花的种植也不够专业，导致村子里许多人误以为是改种棉花导致土壤变化，粮食产量上不去。”
“若是能够合理安排各村子种植棉花和粮食的比例，不止粮食产量提升，棉花的产量也能大幅提升，自然也就能做到三娘所希望的，将棉布卖到全国各地。”
时三娘听罢，转而对李归意道，“源头的问题解决了，就看如何卖了。”
李归意无奈地笑道，“好，我答应你。”
见时三娘满目笑意和陈文丰的欲言又止，李归意忍不住偷笑。送走回小屋取行礼的时三娘后，李归意叫住了也准备离开的陈文丰。
“陈兄弟对我答应三娘的事就没有什么好奇的吗？”指望眼前这个书呆子开窍是没戏了，李归意只得亲自开门见山。
陈文丰愣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
李归意恨铁不成钢道，“我答应了她要离开念川。”
“你要离开？”陈文丰震惊道，“她让你离开？”
李归意坦然地点了点头，在陈文丰惊诧的目光中，她又说出了句让他更为震惊的话来，“你喜欢三娘为何不直接跟她说清楚？与其成天吃醋，不如直接问她对你是什么感情。”
陈文丰“你你你”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归意又道，“你该不会以为三娘离开念川后还与你通信往来了十年，是为了练字吧？”
“我、我以为她是怀念故乡。”陈文丰低下了头。
李归意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大哥，你能不能勇敢点，人生有多少个十年让你们来这样浪费？”
陈文丰垂着头，长叹一声道，“小时候我是家丁的孩子，她是高高在上的三小姐，哪怕离开念川，我也只是个穷学生，她却很快在京城立足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她重回念川时，哪怕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我也没法帮助她东山再起，而你却可以。”
李归意这回听懂了，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你现在是户部派来拯救念川百姓的，三娘也是念川的百姓，如果不是你通晓耕种之事，了解种粮与种棉花土质之间的差别，今年便不会有机会提升产量，时家的棉也就更没有机会卖到全国各地。何必妄自菲薄？”
“再者说了，两个人若是相爱，又何必拘泥于身份，拘泥于谁来帮衬谁？为什么非得是男人来帮助女人，女人也可以帮助男人，你受她的照拂又有何不可？你连她到底对你是什么心思都不清楚，想这些身份上的事情又有何用？”
陈文丰听着听着不禁抬起了头来，他全然没有想到眼前人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他忽然便不再嫉妒她与时三娘的关系密切，“李兄弟说的对，是我狭隘了，小生受教了。”
李归意看着陈文丰从谏如流的模样，再重的话便说不下去了，果然小白脸长得不错又有礼貌让人很难讨厌，也怪不得时三娘会看上他。
“待我们离开后，在念川与三娘熟识的人就屈指可数了，此时正是你能发挥你的力量帮衬她的最好时机，不要浪费机会，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李归意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潇洒的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回了屋去。
却没想到门口正站着个看热闹的闲人。
“这回我是相信你对三娘真的没有意思了。”燕云漠盘着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李归意见他如此表情，瞬间就窜出了一股无名火，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
燕云漠被她的火气震得向后退了半步，无辜地摊了摊手。
两天后，李归意他们在念川通往江州的官道上与时三娘告别。三娘说通了江州商队领队，安排他们与商队一同返程，以防姚家余党在他们去往江州的路上对他们不利。
“这只商队是江州商会派来的，会在各地寻找可以合作的商户，我与他们领队谈的不错。正巧过两个月他们要在江州举办一年一度的集英会，有全国各地的商会代表前往江州售卖推销自己的商品，他们希望时家的棉布也可以在集会上争得一席之位。”
李归意探头看向了一旁的商会队伍，领队身着明黄色长衫，年纪不大的样子，见她往那边看去，还很主动的向他们挥手。
时三娘也向他挥了挥手，对李归意笑道，“他叫乐青，和你差不多岁数，希望你们之后能相处愉快。”
“倒是个自来熟。”
时三娘看了看时辰，商队差不多要启程了，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本子，递到李归意的手中，“可惜二哥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这两天太忙了，只来得及教你一次那些菜的做法，怕你想吃我做的菜吃不到，写了份菜谱给你，回头想我的时候，就做来吃吧。”
见时三娘说着，眼神中起了雾，李归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道，“到了江州我就给你写信，有什么好消息也不要忘了通知我。集英会过后，等铺子做好，我便回来看你。”
时三娘点了点头，摸了摸眼角，见他们送上了马车。
李归意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回想着一个月前他们刚来念川的时候，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那时她不过是想将念川当做一个临时的落脚地，本就不打算长留，没想到走时，却是这样的不舍。
她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她虽舍不得离开，但对江州却又是压抑不住的期待。
在时三娘的描述中，那是一个富饶，繁华，充满了希望与美好的地方。希望那里能有可以解燕云漠所中之毒的那味药，也有她能够施展拳脚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