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曦在案前三步之外立住，眉眼微敛，朝萧煜森拱手，不卑不亢。
“大元帅！”
如佩环珊珊的清脆声音响起，唤回了萧煜森的理智。
把视线转回公文上，尽力装出平淡的嗯了一声。
乐曦目不斜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问:“不知大元帅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尚可。”
“能否允许子夕上前请脉？”
萧煜森顿了一下，然后把没有拿书的那只左手，放到案上，视线依旧在公文里。
见状，乐曦拿出脉枕上前，放到手腕旁边，然后看着对方，等他抬手放过去。
过了几息，左手依旧还在案上。
乐曦只好开口提醒：“大元帅，请将手置于脉枕，这样方便在下准确的判断病情。”
萧煜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抬手移到了脉枕上，乐曦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压到他的手腕，开始诊脉。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手腕皮肤，萧煜森感觉到一丝酥麻。
此刻她离得很近，近到能够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和心跳；视线落到她的侧脸，几乎能看清她凝脂般肌肤上的绒毛，像兔子一样软软的。
十三年过去，面对可能近在咫尺的人，他只能退缩不敢打草惊蛇，自十六岁那年之后，已经忘了畏惧是什么感觉，但此刻他在害怕，怕她真的是小乐，也怕她不是小乐。
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控制住心跳的速度，脸上依旧冷然淡漠。
过了一会，乐曦诊脉结束，缓缓的开口解释:“大元帅所中之毒经过变异，解毒需更加慎重，在下每天会过来请脉一趟。今天药浴的效果尚佳，后续还要进行五天，请大元帅多多休息，方能早日康复。”
“嗯，多谢。”萧煜森简短的道谢。
乐曦收起脉枕，准备离开。
萧煜森终于忍不住，装作随意问了一句，“文药师，幼时可曾去过临仙城？”
为什么总有人打探自己的隐私，而且这大元帅这么闲的吗，管别人的闲事，礼貌吗？
乐曦暗暗不爽，低眉垂眼掩住情绪。
面色如常，淡淡回复：“回大元帅，在下幼时随父行医，可能去过临仙城，但幼时的记忆并不深刻，已记不太清楚了。”
这答案，问了等于没问，萧煜森收敛了心绪，溢出丝丝懊恼。
不过既然人在这，来日方长，总能找到办法确认的，心情又舒畅了。
转而如闲聊一般又说了几句：“临仙城繁花似锦，上元节花灯不错，本王以前也见识过。”
眼睛虽在公文上，视线则一直盯着乐曦的脸，观察着她情绪一丝一毫的变化，好似想看透她灵魂一般。
“谢大元帅称赞，优游国以文治国，传统佳节诗词歌赋定不在话下。优游是我的故国，在下虽一介草民，也定会尽绵薄之力，助空谷对抗九渊。”
乐曦这话接得坦荡，表情真切，顺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来这里的初衷。
“哦？”
“大元帅让我来此，解决毒瘴之事，子夕将分文不取，目前已接近完成，预防之物已经交给苏军医，他们正在试用。不过，给大元帅诊治的费用，需另算。”
“文药师大义，但本王不差这点钱，还是一并结算吧。”
乐曦闻言，眨巴眨巴了桃花眸子，抬头用看戏的表情看向萧煜森，“苏北没向大元帅汇报？给您诊治的费用，原本是一万金，看在沈兄在凤唐帮过我的面子，上打了五折，只收五千金。”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纵是萧煜森平日稳如泰山，听了这话也有半刻惊讶，他是真没想到，解毒要花五千金。
虽然自己不差这点钱，但五千金抵得上，空谷一个月的军需支出了，也不算小数目。
既然对方要自己欠人情，日后就还会有来有往，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忽而想到苏北给他汇报过自己所中之毒，心下了然，能解姜娘子的毒，五千金确实不算多。
乐曦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偷偷乐着，桃花眸子浮出浅浅笑意，小瞧我，哼。
待面色恢复如常，萧煜森看着她眼底的俏皮，眸色渐暖，才开口道：“嗯，如此就多谢文药师了。在云阳山，你跟毒医相处得颇为融洽啊。”
乐曦话锋一转，赶紧划清界限，可不能牵扯到他老人家：“毒医前辈是方外之人，不问世事已久。还要多谢大元帅的指点，在下不过是偶然入了他的眼，稍加照拂而已，并无其他关系。”
萧煜森被她一副，有什么事都冲我来的表情逗乐了，明明这么小小一只，却时刻都在保护身边的人，忽而是软萌的兔子、有时是狡猾的狐狸、此刻又有点像只炸毛的猫。
于是，凤眼半眯，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刹那之间，冰川融化般，满身肃杀之气顷刻消失殆尽，乐曦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靠，传说中喜怒不形于色、待人淡漠疏离、杀人如麻的空谷战神，居然笑了，变成了勾人的高岭之花，魅惑众生，请问你的人设呢？
唉，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还是尽量离他远点。
见他没有说话，乐曦收回视线，准备直接开溜。
“大元帅，在下还要去看其他病患，没别的吩咐就先行告退了。”
语毕，快步退了出去，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即视感。
萧煜森坐在案旁，看向手里一直没翻页的公文，忍俊不禁，逗弄她真有意思。
梁上的暗卫被吓得抚了抚胸口，王爷这种情况，不会是中毒的后遗症吧？如今居然会笑了，还笑了几次，吓得人家大夫一溜烟跑了。
似想到了什么，萧煜森对暗卫吩咐：“挑一些十五六岁的女子进雪谷训练，选两个武艺和伶俐周全的送过来，一个月内办妥。”
“是。”话音落下，一个黑影飞了出去。
“孤影，暗中跟着文药师，保护她，事无巨细向我汇报。”
“是。”孤影领命，但想起十一的身手，加之上次被乐曦的迷药放倒，心里其实没底。
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文药师的侍卫回来之后呢？”
“跟着，隐蔽点。”
孤影有苦难言，心里默默许了个愿，希望自己能平安地熬过这一个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