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一望无际的海。
但并不像童话中描写的,像最美的矢车菊花瓣那么蓝,而是泛着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是青黑,还是暗黄的颜色;
也不像童话中描写的,像最明亮的玻璃那么清,而是像雾蒙蒙的天空一样,泛着一层难言的黑灰色。
来来往往的船只,载满了货物,正在忙碌地装卸。
更远处,人们登上渡轮,即将远航。
祈荒坐在病床上,静静看着无数船只来往。
这时候,房门被敲了几下,随后就有人缓缓将门推开。
是护士长和两名护士、两名护工,推着医用车和杂物车进来了。
就见五名女性配合得当——护士长拿着单子,最后一遍核对药物;
一名护士拿着配好的药水走过来,娴熟地更换着药瓶,另一名护士给她测量体温,并做例行的检查和记录;
两位护工一个将茶几上的杯子、茶壶等收走,替换成刚刚消好毒的新茶壶和新杯子,并将保温瓶里,昨夜的温水倒半杯到杯子里,剩下的倒掉,然后现场烧热水;
另一位护工则将花瓶中的鲜花取出来,放入新的鲜花。
哪怕瓶中的花朵依旧盛放,却也毫不留情地丢弃。
护士长核对完药物,看见护工烧好热水,并与杯中温水混合,调好了适宜入口的温度,就用最温柔的语气,哄道:“杀生院小姐,我们该吃药了,好不好?”
祈荒的目光,落在护士长的手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情愿。
护士长心里有点紧张。
杀生院小姐昨晚第一次吃药的时候,胶囊类药物还好,有糖衣的药也还行。等吃到特别苦的药片时,“哇”地一声,直接就吐出来了。
她们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上报。
谁能想到,这么小一件事情,居然直接惊动太宰大人亲自过来。
就见太宰大人扫了一眼她们手上的药,准确无误抓过杀生院小姐不肯吃的,以及还没试过的几种药,统统按照份量,倒在手上。
然后,太宰大人就像对付因为不肯吃药,所以拼命挣扎闹腾的幼猫一样,强行把她的嘴巴掰开,将掌中的全部药片一股脑地倒了进去,确保她吞咽了之后,就凉凉地说:“再过一两周,港口mafia会在公海有一场重大活动,你想不想去?”
扔下这句话,不等杀生院小姐回答,太宰大人扭头就走。
护士长隐约觉得,这应该是太宰大人在和杀生院小姐谈交易?
但表兄妹之间,也要这么见外吗?
算了,高高在上的干部大人的想法,以及港口mafia的核心事务,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小护士长能参与的。
护士长压下心中的念头,祈祷这次吃药能顺利,又哄:“杀生院小姐,伸出手心,接过药,然后吃下去,好不好?”
祈荒乖乖照做。
虽然她的表情显示,她被一些药苦得难受,却还是一声不吭,乖乖吃下。
真神奇,太宰大人那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
护士长心中惊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在港口mafia,“太宰大人”基本可以与“无所不能”等同。不管太宰大人做出什么,或者做到什么,都不奇怪。
五人收好东西,轻手轻脚关门离开。
回到办公室,恰好已经到了早饭的点,还是像前几天一样,专门有人统一配送了便当过来。
护士长先调好办公桌上的闹钟,提醒自己,30分钟后,需要去领杀生院小姐的早餐。
然后,她打开便当盒,才吃几口,一阵恶心感就往上涌。
护士长连忙放下筷子,拿起手包,却没有去洗面台前面呕吐,而是躲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无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刚要离开,却听见有人一边讨论着,一边进来。
“护士长最近一直反胃,想吐,是不是怀孕了呀。”
“有可能。”
护士长认出声音,发现是最近刚来的两个护士,天天护士长前,护士长后,热情又好学,非常好的两个孩子。
她正打算出去,然后状似不经意提一句,我没有怀孕,却听见第一个说话的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我也想有一个预备干部的金主,这样也不用辛辛苦苦考大学。哪怕以前在风俗店工作了那么久,又是高中文凭,随便考个不入流的成人大学,就压在我们头上,成为护士长。”
“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这么说。”
“我又不傻,她的情人可是科研本部的本部长,我爸爸只是个运输部门的一个课长,被她枕头风一吹,就算不是直属上级主管,也会给我爸添麻烦。”
“你知道就好。”
第二个人顿了顿,又道。
“其实,我还挺羡慕护士长的。虽然她一辈子都没办法成为本部长的夫人,但以她的收入,足以让孩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且,预备干部都是异能者,他们的孩子,应该会比常人的孩子优秀才对。”
“如果孩子能觉醒异能,那就是更是天降大礼包,直接实现阶级跃迁了。”
第一个说话的护士非常赞同:“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港口mafia这么大,优秀的青年数不胜数,却分散在各部门。只有我们医疗本部,才能最全面接触。”
“他让我趁着年轻漂亮,寻找有潜力的对象。”
“如果能得到异能者的垂青,更是天大的好事。”
“爸爸说,他会负担外孙直到成年的所有花销。”
第二个护士非常惊奇:“令尊是这么说的吗?我叔叔也是!对我和几个堂姊妹说,只要能生下异能者的孩子,不必担心未来生活,他都会出钱抚养。”
“幸好有叔叔一直照看,我们家才能熬过父亲故去后,最艰难的几年,家里孩子都不至于饿死。”
两人似乎只是过来洗了个手,聊着聊着,声音就远去了。
护士长又待了好几分钟,确定没人了,才无声出来,洗掉自己脸上的泪,去旁边的化妆间补了个妆,回到位置上。
还没坐下来吃,闹钟就响了。
她又忙不迭去领祈荒的早餐,是一支装在特制管子里,糊糊样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又像米汤,又像果冻,最像科幻电影里的营养液。
领东西的时候,护士长觉得背后一凉。
回头看了一下,又没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