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听到他打电话了。”陈乾说得很平静。
“那……”她想问陈妈是否知道这件事，这声妈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可就是她问不出来，陈乾也猜到她要问什么了：“妈知道。”
所以邻居年初买的房，陈妈现在才突然说起要买，根本不是跟风，是想把手里钱都转成不动产，留给陈乾。
想到这，她又酸溜溜地说：“起码他们都很爱你。”
“哼，”陈乾很是不屑，“他们爱的是自己。”
陈爸第一次出轨的时候，陈双十七岁，陈乾也不过八岁。彻夜的争吵声，陈乾一直在哭，陈双只能捂着弟弟的耳朵，一遍一遍和他说没事。
天刚破晓，陈妈就哭着摔门而出，过了一个小时，陈爸穿戴整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之后一个月，陈双成了这个家年纪最大的人，理所当然要照顾陈乾。每天五点起床做早餐，六点叫弟弟起床洗漱，六点半送他去上小学，然后自己跑着去学校。
陈双每天惴惴不安，既要照顾弟弟，又要担心爸妈都不会回来，她和弟弟成了没人管的小孩。可她把这些担心都埋在了心里，面对弟弟，总是笑着。
在陈乾眼里，这个家终于安静，像个家了，她的姐姐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这一个月，是他童年回忆里最美好的一段时间。
杜婕不知道这些，但她看到了陈乾眼底的失落。她从包里拿出买的礼物，塞给他。
“嗯？”陈乾捧着一套奥特曼图案的文具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买了这个。”杜婕心里很忐忑，文具店老板说这个是最畅销的，她就买了，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陈乾眼睛发亮，手里的文具翻来覆去得看，边看边低声惊叹：“迪迦，赛罗……”
这个样子应该是喜欢吧？杜婕勾起嘴角。
客车到站，两人拿着东西去坐了公交，青禾市区里也起了风，空气都凉凉的。
杜婕裹紧了衣服，看陈乾穿的少，问他：“冷吗？”
“不冷，”陈乾笑着摇摇头：“毕竟我年轻。”
这是暗讽她年纪大吗？杜婕翻了个白眼。
等到了青禾一中公交站，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杜婕脱了外套举在两人头顶挡雨，陈乾比她高一头，弯着腰难受，干脆接了过来，把她稳稳地罩在外套下，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杜婕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身边这个人虽然年纪小，但他的庇护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别只给我挡。”她往过推了推衣服。
陈乾低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又把胳膊支了回来。
到了一中门口，两人要分开了，杜婕想让他继续拿着衣服挡雨，陈乾却不同意，衣服给她，转身就跑进了雨里。
“拿着衣服，别感冒了。”她站在门口着急地喊。
“不了，你快回去吧。”清瘦的背影在雨里朝她挥挥手。
杜婕目送着他走远。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少年又跑了回来，远远地喊了一声：“姐！”
“哎！”杜婕忙应了声，以为他有什么事，“怎么了？”
雨里的陈乾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又跑着离开了。
等杜婕回到家，浑身已经被雨浇透了，东西也都湿了，幸亏没有带什么贵重东西，不然要心疼死。
低头找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门开了。她转过身，披散的长发挡着脸，整个人像是刚从井里爬出的水鬼。
“嚯！”路青曜看到她的样子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杜婕撩起一半脸的头发，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更恐怖了。
“一……一会儿过来吃饭吗？”路青曜硬着头皮说完。
“好啊。”
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换身衣服，杜婕才拿着两盒快过期的酸奶敲响路青曜的门。
桌上四菜一汤，冒着热气，路青曜带着围裙来开了门。
“这么丰盛。”杜婕站在桌子前感叹，“你做的？真厉害。”
路青曜还没说话就看到了杜婕竖起的大拇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我做的，阿姨做的。”
路青曜有一个雇了很多年的阿姨，每周末会来给他做饭，收拾房间。
“那你还在做什么？”杜婕看到他身上的围裙。
“我最后炒个蒜蓉娃娃菜。”
“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路总居然逐渐往家庭煮夫的方向靠拢了，杜婕有些惊讶，放下酸奶去洗手。
“蒜剥了吗？我帮你剥蒜。”杜婕抽了张纸，一边擦手一边走到路青曜身边。
“还没有，”路青曜递给她一头蒜，“你今天去哪了？”
“回了趟家。”一说起白天的事，她语气就变得沮丧起来。
“那怎么没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有点事就先回来了。”
“有点事？什么事？”
“当然是陪路总吃饭的事。”杜婕一本正经地扯谎，声音都高了一个调。
“陪我？”路青曜撇撇嘴，接过她剥好的蒜，“明明就是来蹭饭的。”
“那也是你主动邀请的。”
“是啊。”路青曜夸张地叹了口气，假装一脸嫌弃地看向她。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加上瘪起的嘴，看起来像只兔子。
“噗，哈哈……”杜婕不由失笑，但又腹中饥饿，笑也没力气，“大厨，快炒菜吧，蹭饭的早饿了。”
上一次做的除了味道还可以，其他都不能看，这一次的炒菜色香味俱全，没有缺点。不愧是路青曜，学什么会什么，杜婕一脸肯定地点点头。
折腾了一天，中午的饭也没有吃几口，杜婕饭吃得很急，吃完了又添了一碗，第二碗吃得慢了些。
“雀仰发布了最新的设计图，和我们一样。”路青曜漫不经心地说。
“啊？”听到这个惊天霹雳，杜婕瞬间吃饭的胃口都没了，急忙问，“今天发布的吗？可王宇不是已经休假了吗？难道王宇不是……”
路青曜把放在一旁的笔记本打开给她看。
雀仰今天发布了几个重要配角的宣传图，其中就包括上次路青曜生病让她做选择的那个角色。背景被丰富了许多，落满雪的森林，画面中心依旧是那个穿着褐色衣服，一脸肃杀的小女孩。
“这是……上一版？”杜婕明明记得路青曜最后定了另一版神态更无辜的。
“嗯，”路青曜点点头，操纵鼠标划过屏幕，“你看这里。”
画面的右下角有一块半被雪覆盖的岩石。
“石头？怎么了？”
“每个部门拿到的图都是不一样的。”路青曜看着她，眼底有些得意的笑意。
“你是说，每张图都做了区别，那这张图是……哪个部门的？”
他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里面的图片一张一张看，这样快速看起来确实每张图右下角的石头状态不一样，有没被雪覆盖的，有覆盖一点，有和雀仰发布的一样都是覆盖一半的。
“是这张。”杜婕目光上移，看向图片名称。
“策划部”
居然是策划部的人泄露出去的。
“你和这个项目的人比较熟，你有怀疑的人吗？”路青曜问她。
杜婕瞬间脑子里蹦出个人名，但她有些不敢说。
路青曜一直看着她的眼睛，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上一次他们认为是王宇，但是王宇不在公司后依旧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不能斩钉截铁地说不是王宇，但他的嫌疑下降了不少。
“没关系，你大胆说，有怀疑的人会查清楚再处置的。”
“怎么查清楚？”
“找到他传递文件的证据，物证或是人证。”
杜婕迟疑了一下：“可能是……樊应铭？”
她说得很不确定，路青曜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怔：“你和她说的一样。”
“她？谁？”
“柳笙月。”
轰——
窗外一声惊雷把屋里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嗡嗡嗡……”路青曜放在桌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接了起来：“喂？”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皱起眉走到窗前，背对着杜婕。
外面哗哗的雨声，她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等路青曜回来的时候，杜婕已经吃完了第二碗米饭，盛了碗汤，端在手里细细吹着喝。
“怎么了？”杜婕胳膊肘靠在椅背上，转过身问他。
路青曜挂了电话就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沉重。听到杜婕问，他抬起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夜深雨重，客厅昏暗的灯光照在茶几上，地板上阴影重重。
“我爸，”他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像是支撑着他说完后面半句，“住院了。”
“啊？！”一激动，胳膊肘滑了下来，她手里的一碗汤洒在手上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