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狗剩始终无法明白，为何平日里与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先生，会如此的暴躁，虽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但是作为当时文人领袖的先生，再怎么骂人都不会说出这三个字，不应该是书写一首讽刺诗或者檄文讨伐？
李蓟鱼看着赵狗剩这副怔神的样子，有些好笑，憋着笑道：“小师弟，别以为文坛大佬们每日做学问，带了吵架都还要用学问骂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一大串的诗句，哪有三字经来的畅快，先生年轻时，可是天下第一的论道人，力压道佛两家，全靠这三字经。”
“去去去，说这作甚。”秦枫眠不耐烦道。
被当面揭老底，秦枫眠脸面上挂不住。
三人院中饮酒，甚至再秦枫眠睡后，李蓟鱼被赵狗剩拉去促膝夜谈。.七
疯狂的缠着李蓟鱼问问题，以至于第二天两人都顶着黑圆圈，然而赵狗剩让是精神十足，这让李蓟鱼有些害怕。
秦枫眠今夜睡得十分安稳，以至于第二日起来时，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赵狗剩知道，这是因为李蓟鱼的到来，同是赵狗剩对李蓟鱼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如此优秀的人，这才是秦老的弟子。
但是赵狗剩毫不气馁，他立志要当得起秦老弟子的称号。
在赵狗剩与秦枫眠不可察觉时，李蓟鱼却在偷偷抹眼泪。
赵狗剩回了一趟小院，白安不知去了那里，倒是在他离去之前，见到了叶子松派来的人。
事实上，这段时间，秦叶两家没少派人来，甚至秦致远也上门了一趟，不过都被赵狗剩给回绝了。
今日来人，时通知赵狗剩叶子松七日后后在聚盛楼摆酒邀请他前去一聚，赵狗剩想来自己拒绝了叶子松多次，也不好再伤了叶子松的面子，就答应下来了。
回到秦老的院中，李蓟鱼正在为老人生火，而秦老则是躺在那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赵狗剩把自己在洮丰城的事与李蓟鱼说了一下，想要让给他帮忙出主意。
李蓟鱼思考了片刻，道：“小师弟，这些大家族你最好不要先撕破脸皮，拿定了主意，谈妥筹码，最好是能够得到一方的保障，在去拒绝另一家。”
赵狗剩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追问道：“那师兄有何建议？”
“按理说叶子松那个人品属实一般，但是他是你如今想要上升的最快办法，直接去边军，明年开春北边的酋犹蛮子就又会蠢蠢欲动，只要在这时间里，你捞点战功，晋升营长、校尉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有叶家撑腰。”李蓟鱼慢慢给他分析道：“不过，你要能够忍受叶家的那种风气，毕竟这是最纯正的官僚家族，甚至有时候你还要当他们的手中刀，上了他们的船，可就没那容易下了。”
赵狗剩点了点头，与自己心里的想法印证。
“其次是秦家，如今他们需要一个大高手坐镇，就像是瞌睡的人刚好有人递过来一个枕头，而这个枕头就是你，有你在身边，兴北县就乱不了，陇州秦家还是有些实力，将来如果遵守承诺，或许可以在陇州混个一官半职。”李蓟鱼继续说道。：“依附了秦家，虽然两家达成合作，但难免会被叶子松惦记，而且晋升缓慢，秦家坐稳兴北县最少也要两三年的时间。”
赵狗剩问道：“那师兄有何建议。”
李蓟鱼笑道：“我的建议啊？都不选。”
“为何？”赵狗剩不解。
李蓟鱼将炭火放置在秦老身边，而后与他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干嘛拘泥于这小小的洮丰郡？外面还有更大的舞台，狗剩，天地很大，你应该跳出那口自己心中的井，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天下要起风了，能不能抓住这东风，就看你了。”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李蓟鱼拍着赵狗剩的肩膀，坚定的说道：“狗剩，相信我，你去当兵，比他娘的什么当官要更有出息。”
赵狗剩看着他的眼神，心中有了答案。
……
李蓟鱼来的第三天。
秦枫眠没有想往日那般早起，等了许久，两人都未见其人。
师兄弟两都是一怔，而后闯进那个屋子里。
两人来到床边，一同跪下。
床榻之上，秦枫眠早就没了往日那般的气色，甚至呼吸声也极为微弱。
泪水从赵狗剩眼角滑落，他尽力的抑制自己，希望不要吵到榻上的老人。
李蓟鱼呜咽起来，这个三十多岁的孩子，此刻像个孩子一样。
“傻孩子，哭甚，人总有生老病死，树叶枯了从树上掉落，都逃不过的规律。”秦枫眠小声的说道。
李蓟鱼抽泣道：“我早就算出来了，所以一路狂奔而来，当日见您还在，我很高兴，庆幸我算错了，我就想着这次就不走了，多陪陪您，可是昨日小师弟说我一回来您的精气神变好了，我就知道，这哪是什么我回来了，这时您硬撑着多陪了我两天……”
“您可千万不能有事，您还有为我去给岑溪带下聘，您这时答应过我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秦枫眠缓缓的抬起受臂，整只手都是颤抖的，赵狗剩帮忙捉住他的手，老人的手最终落在李蓟鱼的头上。
秦枫眠摸着李蓟鱼的头，苦笑道：“我也想，不过这次恐怕不行了，你可是答应过我，好好照顾小师弟，好好待人家岑姑娘的，我赖账可以，但是你不行。”
李蓟鱼哭道:“我都答应。”
“狗剩啊，遇事别着急，我本想着还要再磨砺你几年，将来帮我好好守住中原的文脉，可惜啊，不行咯。”秦枫眠说道，此时的他进气已经比出气少了。
赵狗剩含泪点头道：“我都答应您。”
他的一生，比别人都要更多的经历生离死别。
“我秦枫眠，十岁作诗，十二岁师从曾子，之后五十余年里，辞拒各国的朝廷，专心著书立说、教书育人，五十载春秋，天下尽是吾徒，李蓟鱼、赵浮萍、魏叔华……能够见到你们，我很高兴。”
床榻之上那个老人缓缓的闭上眼睛。
老人最后说道：“为师累了，先睡会……”
那两个年轻人嚎啕大哭。
这个时代，天下最纯粹的读书人，中原最读书人最后的风流意气在这一刻，彻底的消散。
溘然长逝。
【作者题外话】：这章写得有些艰难
可能写的不是很好，但是已经尽力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