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夜璃渊来到了太后的慈安宫，陪着老太太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太后活到这个岁数，岂会看不出他一直心不在焉，瞥了他一眼，道：“说吧，今日除了来看皇祖母，还有什么事？若是哀家没有猜错的话，怕是和楚婳那丫头有关吧？”
“回皇祖母，婳婳有心与孙儿和离。”
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还能挽留住楚婳。
思来想去，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皇祖母了。
在宫里行走的那段日子，他看得出来，婳婳与皇祖母之间的感情十分亲厚。皇祖母的话，她应该能听进去几分。
太后闻言叹了口气，缓缓摇摇头，“哎，你说，你啊你啊，平日里的聪明劲儿都到哪儿去了？到底是后悔了吧？当初哀家要你对楚丫头上点心，你可有听进去过？”
夜璃渊受教地垂下了头。
这些日子，他烦忧得吃不好睡不下，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才能留住她。
应该算是后悔了吧？
放眼看去，这整个京城之中，能令他如此的女子，除了曾经的佟慕雪外，怕也只有如今的楚婳一人了。
无论是她娇憨的一面，狡黠的一面，还是倔强、聪慧的一面，都让他难以忘记。
之所以弄成现在这样，只能说一句阴错阳差吧。
当初，父皇需要用他的婚事压制武安侯，迫使他交出兵权。他反对甚至厌恶这种交换式的婚姻，再加上那时候对慕雪还……
以至于，虽然他早就有些怀疑楚婳的身份了，但碍着原先，楚婳给他造成的阴影，他始终都没有上过心。
如今想要上心，却悔之晚矣。
思及此，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太后见他愁容满面，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终是不忍，喟叹道：“也罢，皇祖母就再帮你一回。不过成与不成，哀家可不敢打包票。”
夜璃渊暗暗松了口气，“是，孙儿多谢皇祖母。”
“先别忙着高兴，哀家也只能试试。下一次，你带着那丫头一起进宫来吧，哀家帮你劝劝她。”至于成与不成，那就要看他们之间的缘分有多深了。
须臾，离开慈安宫后。
夜璃渊并没有马上回府，而是对卫辰和卫寅道：“准备一下，去法安寺。”
卫辰和卫寅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是好极了。
之前，他们还担心王爷会放弃，现在看来，倒是他们多虑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宫，佟慕雪就带着丫环等在半路上，把他们给截住了。
佟慕雪让自己的丫环等在一旁，楚楚可怜地望向夜璃渊道：“阿渊，我有几句话想要同你说，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好吗？”
“二皇嫂，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免得传出去，对你的名誉有损。”
夜璃渊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已经认定了楚婳，他就不会再给别人半分的念想，这是原则，他永不会破。
更何况，还有之前在岱云山温泉发生的事。
哪怕他并没有在场，但有些事却心知肚明。
既然答应了婳婳会把那件事处理好，他就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现下能够停住脚步，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可在佟慕雪看来，他那冰冷疏离的语气，却如同一把冰刃，在她的心上捅了一刀。
她心脏一紧，眼底泛着泪光，“我知道，那日不该动手打你，但我也是因为担心思雨，一时情急才……你生我气了吗？”
她皱着秀眉，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含着浓浓的委屈与依恋。
纤纤玉手拨开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垂着头，语气轻柔地道：“从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情谊永远都不会改变，可自从……”
她点到即止，也不瞧他，只是垂着头，楚楚可怜地咬着下唇，黯然神伤地叹着气。
周边的丫鬟和侍卫们，都已悄然退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
夜璃渊有一瞬间的晃神。
思绪不禁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还天真地期盼着母妃对他的爱，盼望着她的关心。
可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惩罚和冷待。
每一次受了罚，受了委屈，陪在他身边的都是慕雪，这份情谊他一直谨记于心。
然而，随着慕雪变得越来越优秀，变得越来越夺目，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可直到她穿上凤冠霞帔，嫁进荣王府成为了荣王妃，他依旧将她藏在内心深处。
想着哪怕就这样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也好。
却没想过，人心易变，记忆当中那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儿早已变得面部全非。
意识回笼，夜璃渊压下了心头的那一丝不舍，冷声道：“若是只为叙旧就罢了，我还有事，告辞。”话落，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佟慕雪浑身一颤，猛地抬头，一双含泪的眸子里满是不甘。
为什么？
自己为了他都如此放下身段了，他却能走得这么决绝？
难道，他就一点儿都不顾念昔日的情谊了吗？
佟慕雪压下心底的怨恨，唤住他道：“阿渊，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初的事怪我？怨我不遵守承诺？可是，当初嫁入荣王府，我也是逼不得已，其中缘由你都是清楚的！”
见夜璃渊停住了脚步，她期期艾艾地道：“如果当初不是这样，我们肯定已经……”
佟慕雪的眼角全然都是风情，暗地里却悄无声息地审视着夜璃渊。
一举一动都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心里清楚，只有得到他的一丝怜惜，才可能重修旧好。
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他！
当初，嫁给荣王之前，她还以为荣王只是耿直了些，实则大智若愚。可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对方是有点小聪明，但远远不够！
大事面前，荣王根本不中用！
如今，眼看着皇上越来越器重阿渊，她必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反正，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
眼底多了一丝决然，她注视着夜璃渊的背影，轻声道：“阿渊，你还记得吗？你当初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都会对我不离不弃！”
夜璃渊抚平了心中的那一丝悸动，淡然地转过身去，眼中毫无波澜，“你也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既然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你既然已经加入了荣王府，就是我的二皇嫂！”
“……你的心里，当真没有……”
见她还要纠缠，夜璃渊彻底狠下心来，寒声道：“希望皇嫂搞清楚，婳婳才是本王的王妃。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的心里都只有她！”
话落，夜璃渊就转身离开了，脚步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佟慕雪没想到他的态度居然会如此决绝！
她心中的恨意不断攀升，心道：阿渊，既然你如此心狠，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我得不到的东西，楚婳也休想得到！
上一次是她运气好，下一次，就要看她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王妃，下雪了！”
沉香见天上飘起了雪花，虽然下得不急，但却如鹅毛一般，担心再待下去王妃会感染了风寒。
佟慕雪缓缓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婉，“出宫吧。”
迈着莲步往外走去，她袖中的手慢慢捏紧。
手心就像是楚婳的心，佟慕雪的五指狠狠地掐着那颗心脏，直到出了血，才慢慢地松开。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慢慢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