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拿了瓶矿泉水递给沈艺阑。
沈艺阑接过，小口喝了些，顺了顺因跳舞变得不规律的呼吸。
她安静下来，跟叶姿同处在一个空间内，她简直连任何话都说不出来。
叶姿也没主动开口，反而坐下来翻了翻手机。
太晚了设备有限，又不好打扰节目组，除了练习室自带的摄像头之外，就只能用手机录下来回顾。
屏幕上的视频被放慢，叶姿食指往前拨了两下暂停，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
沈艺阑也没过多的打扰，径直走向一旁放音乐的设备那里，拿出自己已经拷贝好的u盘插进去。
虽然两个人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可以重合的地方，但这个画面就像是已经习惯性的一般，没有能找的出的不匹配来。
沈艺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我地将明天的初舞台跳了几遍，又比较性地将练习室的规格大小在心里量了量，确认了四个人的站位。
又觉得只是心里想想的话准确率不太高，沈艺阑又按照四个人的站位分别跳了几遍。
在确认走位的时候，她有点卡住了。
在公司的时候，每个月会进行一次测评，练习室里为了顾及到每个练习生，老师都会坐开，四个方向都会有专业的老师记录得分。
但明天舞台，只有正面这一个方向可以观看，也就是说，在公司的那套镜头并不适用，得集中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表演。
之前这个问题就已经暴露得明显，但始终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最后商议的是只剩下沈艺阑一个人的镜头，其他三个人背对着做静止动作。
这个办法虽然看起来突兀，但十分有效，而且还不需要时间排练新的队形。
简单粗暴几乎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尤其是这种对于舞台一刀切的笨方法。
但沈艺阑还是不想放弃，这种为了主推而把其他队友当作垫脚石的行为让她感到很不齿。
她一直想把那段单拎出来给她的solo拆开，保证每个队友都有足够的镜头。
但至今没有排练成功，她的队友似乎都很咸鱼。
除了宋怡跟她关系好之外，另外两个同公司的练习生沈艺阑连面都没见过。
而且那两个女孩子年龄都不大，都是未成年，这下直接要她带着上选秀节目，就跟当了妈一样，什么事儿都得靠她一个人来决定。
平日里商讨些事情都是一致认为让沈艺阑一个人来决定，这让她压力非常大。
作为一个舞蹈并不算擅长的练习生，她只能强迫自己大量练习歌曲，以至于能完完全全记住每一个人的走位。
best的走位她能记住是因为喜爱，公司安排的歌曲她能记住每个人的走位大概就是因为打工人的悲欢离合即是如此。
思索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进展，沈艺阑愁眉苦脸，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也开始漫不经心。
她的眼神没了专注，恍惚之间看向镜子一侧，叶姿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朝着她望了过来。
沈艺阑随即停住，脚下一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腕上蔓延上来，疼得她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她整个身子猛地一甩，踉踉跄跄几下之后才站稳，她坐在地上准备查看自己的脚腕。
叶姿立即从座位上起来，蹲在她面前按住她的脚腕。
“你在想什么？”叶姿问，声音没了方才的温柔，反而带了丝丝清冷。
音乐也播完一遍暂停，练习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几乎可以听见的沈艺阑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跳声。
“我……”沈艺阑语塞，手依旧按在自己的脚腕上。
这样直接的质问对于沈艺阑来说毫无疑问是无法及时考虑的。
脚腕处的疼痛又紧紧麻痹了她的神经，她根本无暇思考叶姿对于她的问话。
沈艺阑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脚腕，努力缓解着疼痛。
两只手猝不及防地重合了大半，带着体温与独属于叶姿的香气，让沈艺阑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跳舞的时候最忌讳不专心，况且你还有伤。”叶姿掀起沈艺阑的一小截裤腿，顺势视线开始缓缓往上移动。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沈艺阑的脸上，泛着淡红的颜色，以及胸口因汗渍而濡了一小块的印记。
“我只是有点担心明天的舞台。”沈艺阑垂着头，如实回答了。
即使她不想在叶姿面前暴露自己的想法，但她也做不到对叶姿撒谎。
叶姿没立即回答，反而从练习室的角落拿过来一个小的医药箱，“忍着点儿疼。”
“我自己来就行了。”沈艺阑下意识脚就往回收了收。
但叶姿加重了力气，没给她挣脱的机会。
“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叶姿嘴角扯了扯，看她略带惊慌的模样轻笑了一下。
“只是觉得有点麻烦您。”沈艺阑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这简直比狂练一下午舞蹈都要刺激。
“你总觉得我有距离感。”
不是疑问句，叶姿这句话是以肯定句的形式问出来的。
这说明她完全知晓沈艺阑心里对两人之间关系的看法。
不过这话并不能算全对，只是在沈艺阑心里，叶姿几乎成了她的信仰。
现在距离自己很远很远的那个女人就在自己面前，还要为自己涂药，她总觉得自己有些惶恐。
这一点都不现实，总像在做梦一样。
叶姿没再给她选择的机会，拿着棉签沾了些药膏，往她脚腕处红肿的那一处轻轻涂抹。
药膏冰冰凉的，但轻轻捏住脚腕的那一只手温度却发烫得无比吓人。
沈艺阑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叶姿的脸颊近在咫尺，那双眼睛在灯光照耀下更显得明媚，长卷发半拢在胸前，带着未干的汗渍，整个人妩媚又动人。
沈艺阑吞咽了一下，觉得口舌有些发干。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叶姿始终低着头为她擦药，问话的时候也不看她，就像随口问出来的。
“嗯……”沈艺阑想了想，“出道？”
“出道？”叶姿又问，“是你一个人出道？还是你们四个人一起？”
沈艺阑没回答，她想不通这个问题的意思。
“你觉得你们四个人都可以出道吗？”叶姿继续问着。
这些问题忽然带了些威逼利诱的意味儿，让沈艺阑心里的担忧无所遁形。
“大概率是不能的吧，我连自己都没有把握……”
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沈艺阑直接暴露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的确没有任何能够出道的底气。
宋怡先不说，光是同公司的两个妹妹就已经够她忙活了。
叶姿盯着沈艺阑的双眼看了须臾，抬了抬嘴角，“我还以为你很有把握的，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沈艺阑的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出口。
“以后的一公，二公，每次都要打乱重新分组，你能保证你跟你的队友次次都在一起吗？”叶姿完全想到了沈艺阑的担忧，“这是在为你的未来考虑，不是在过家家。沈艺阑，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你来参加节目的原因？到底是热爱舞台还是为了来刷把脸？”
“如果你仅仅是为了热度，为了给自己的公司带来那点可怜的流量，那我劝你还是趁早弃赛，你这种心态完全不适合呆在这里。”
叶姿的话真实又残忍，准确戳中沈艺阑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她是为了叶姿进的娱乐圈，她也是为了叶姿热爱舞台。
“……我会好好想想的。”沈艺阑的脑袋垂着。
“你的脚腕不像是新伤，以前也经常扭到吧？”叶姿没再看向她的脚腕，站起身来，但语气缓和了不少，不再是冷冰冰的。
“我的韧带有伤，不过不怎么严重的。”沈艺阑舔了舔下唇，觉得现在的叶姿简直像换了个人，跟刚才带给她的感觉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你还这么拼命练？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叶姿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几步。
沈艺阑的目光放得很低，跟随着地面上的那双步伐，反反复复地移动。
“所以，可能趁早淘汰对你会更好一些。”叶姿的脚步站定，她的身子直直地站着，只是视线往下落，居高临下地面对着沈艺阑。
沈艺阑的脑袋猛地一抬，眼里带了些难以置信。
“我说的不对吗？”叶姿脑袋一侧，轻叹了口气。
“我不会被淘汰的。”沈艺阑突然像悟到了什么，她双手撑着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体的重量被倾斜到没受伤的脚上。
叶姿没应声，仿佛在等着沈艺阑接下来的话。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赢。”
沈艺阑盯着叶姿的眸子，没了任何面对大前辈时的怯弱，此刻的她仿若有了巨大的力量。
话毕，沈艺阑对着叶姿扯出了微笑，缓慢离开了练习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