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商业街，一块钱一位，人满就走。”
光字片客运站终点，大院外。
一辆崭新的，贴有可口可乐商标的面包车门大敞四开。
吴倩站在车前，扯开嗓门，声嘶力竭的喊着。
“往里走，后面有座。”
“喂，最后一排的，你那么瘦，再往窗户边挤点。”
那时候，绝对是卖方市场。
谁要敢说顾客是上帝，那你就离上帝不远了。
“一块，一块，一块，上车有座。”吴倩的语速如机关枪一般。
“老板，走吧，哪还有座啊？”
“走吧，老板，都要坐我腿上了。”
吴倩不理他们，抓住一个要上车的人，往前门拎。
对肖国庆喊道：“你往边上坐点，让他坐发动机盖上。”
“好咧。”肖国庆往边上挪了挪。
那个人挤过副驾驶座上的乘客，坐到了肖国庆的身边。
“走了，走了。”
吴倩拽着车门边的窗框，也不关车门，挤进了车里。
一个乘客推着她的屁股：“老板娘，放屁不带崩脸的。”
“放心吧，我不放屁。”
话音刚落，车已经走了。
车辆这么一颤，空间似乎被筛出来一些。
吴倩往里面蹿蹿，屁股离开了那个人的脸。
与此同时，面包车开始加速。
车速很快，路边的树木一闪而过。
肖国庆开惯了货车，开面包车和玩似的。
有人害怕了：“大哥，你慢点开啊。”
“大哥，你这是参加过拉力赛吧？”
肖国庆本就闷闷的性格，现在更是一声不语。
吴倩如培训班老师一样的和大家说道：“一会我让大家扶紧的时候，一定要扶紧，一会有一个大转弯。”
“大姐，我下车行吗？”
“到站了吗？”
“还有两站。”
“那可不能停，你再坐两站。”
那个人都快哭了：“大姐，我不坐了不行吗？”
吴倩也不理他，看了一眼前方，突然大声喊道：“大家快扶紧。”
众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四处乱抓。
“呜……”
随着一阵风声传来，车体发生了些许倾斜。
再看外面，原来是汽车没有丝毫减速，拐了一个90°的大弯。
一时间，众人全麻了。
没人再喊下车。
相互拉着手，抱着肩，再没有性别之分，世界一片和谐统一。
就这样，肖国庆撒欢跑了一天。
一天下来，他赚了一千多块钱。
“国庆，我们发财了。”吴倩沙哑着嗓子欢喜道。
肖国庆兴冲冲的回答道：“是啊，所以我们得趁其他车还没上线，赶紧多赚点。”
“要是马路上总是我们一辆面包车该多好啊。”
“那敢情好。”肖国庆心情大爽，“走，我们俩回家喝点去。”
“对，回家好好喝点去。”
……
隆达汽车租赁有限责任公司的办公室里，吵吵嚷嚷。
“先给我办手续，我先来的。”
“什么你先来的？我早就来了。”
“我说先来的就是先来的。”
“耍无赖是不？”
“耍无赖咋地？”
“尼玛的。”
办公室里大乱，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马驰坐在老板台后，从容不迫，视而不见。
办手续两天了，这样的情况天天见，他已经麻木了。
“下一位。”
一个人走了上来。
那两个打仗的马上停止了殴斗，扑了过来：“是我先来的。”
“是我先来的。”
马驰抚了抚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质问道：“到底是谁先来的？”
“我先来的。”
“我先来的。”
马驰面无表情：“你俩找地方先撂倒一个，站着的那个再过来办手续。”
两个人站着不动，也不动手。
一直在边上无聊的刀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问道：“你俩能整明白不？整不明白都滚蛋。”
一个人见刀子不像善茬，转身走了。
另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陪着笑脸：“我就说我先来的嘛。”
“那就赶紧办。”
很快，马驰给这个人办完了手续。
然后，他看了一眼登记表，说道：“没了，三十台全都办完了。”
后面的人一听，不干了。
“早不放屁呢？让我们等这么久。”
马驰客气的说道：“刚才忙懵了，没注意，对不起各位了，等下一条小公汽开了，大家再过来办吧。”
“下一条什么时候开啊？”
“这个还不知道。”
“要不然我们登记一下吧。”
“好，你们先登记。”
这些人陆续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无可奈何的走了。
刀子把屁股搭在办公桌角，递给马驰一支烟，说道：“辛苦了马总。”
马驰点上，往老板椅里一靠，唏嘘道：“周总是高人啊。”
“怎么？”
“人家就当甩手掌柜的，才不干这么辛苦的活呢。”
刀子斜了他一眼，不屑道：“你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我哥受的累，你根本想象不到。”
“那你给讲讲。”
“没啥可说的。”
刀子不是不想说，是周秉昆不让他说。
要不然他早就替周秉昆打抱不平了。
……
隔天，马路上风起云涌，小公汽大声的叫嚷着。
原本寂静的马路上，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周秉昆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旁观者，站在商业街公交车站点上看着热闹。
正在招揽乘客的吴倩，一眼就看到了他，眉飞色舞的喊道：“秉昆，秉昆。”
周秉昆朝那个方向走去，边走边打招呼：“生意怎么样啊？”
“挺好的，要不要上来感受一下？”
周秉昆也想看看这条线的收入到底怎么样，便说道：“好啊。”
肖国庆从车里往外喊：“坐副驾驶吧。”
周秉昆前世领教过小公汽的车速，哪敢坐副驾驶，笑道：“我坐后边了。”
说着话，也不管肖国庆怎么说，还是顺着过道走进了车后，坐到了最后一排座的中间位置。
这个时候，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拎着包装袋从商业街里走了出来。
吴倩扯着嗓门喊：“吉春大学，吉春大学，上车就走，一块钱一位。”
几个女孩停下脚步，窃窃私语。
不大会，有两个看上去条件不错的女孩，离开了队伍，朝小公汽走来。
“上车，往里走，马上就走了。”吴倩接着忽悠。
两个女孩走到后面，和周秉昆商量道：“你靠窗户好吗？”
周秉昆想都没想：“不好。”
两个女孩白了他一眼，分坐到他的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