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包房，周秉昆坐了下来。
曹德宝反而像没事人的似的，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小烟牛逼哄哄的叼着。
“龚维则。”周秉昆说道。
“我知道。”
曹德宝之所以敢如此洒脱，就是知道周秉昆必须给龚维则面子。
“德宝，我再问你一遍，这个生意是你家的不？”周秉昆郑重其事的问道。
“不是。”曹德宝再次否认。
“丁勇砸车的事，春燕有没有参与？”
曹德宝瞪大了眼睛：“和我家春燕有什么关系？她当然没有参与。”
“竟然这样，我给你们面子。”周秉昆从容的说道。
曹德宝咧嘴乐了，举杯说道：“我就说嘛，你不是那样的人。”
周秉昆伸手压他手腕：“先别着急喝酒，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你去把丁勇家的送菜车砸了，让他以后退出这个市场。”
曹德宝当场就不干了：“你过分了啊。”
“哪过分？”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知道她二姐多困难吗？”
“一码是一码，两回事。”
“你知道她家欠了多少钱，多么不容易吗？”曹德宝咄咄逼人的问道。
周秉昆同样咄咄逼人的反问：“那你知道我欠了多少钱，多么不容易吗？”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目光对峙。
片刻，曹德宝软了下来。
“秉昆，我理解你。”
周秉昆也降下火气：“德宝，我不想和你伤了和气。”
曹德宝想了想，说道：“算了，我和春燕商量一下。”
曹德宝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乔春燕隔着锅台上炕，但他在乔家人微言轻，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但现在发生了这件事，他也不想和周秉昆撕破脸。
何况丁勇砸人家车在先，也别怪人家报复了。
“喝酒。”周秉昆举杯，缓解着气氛。
两个人一碰，干了。
曹德宝抹了一把嘴，起身说道：“我去给春燕打个电话。”
很快，乔春燕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乔春燕接起电话：“喂……”
“是我。”
“怎么样？”乔春燕紧张的问道。
“他答应了，龚维则给他打了电话。”
乔春燕眉开眼笑：“那可太好了，你现在就让他写谅解书。”
曹德宝话锋一转：“不过，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们退出这个市场，把送菜车砸了。”
“啥？”乔春燕尖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
“春燕，算了，这事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曹德宝劝道。
乔春燕狂怒：“曹德宝，你什么意思？你胳膊肘为什么往外拐？”
曹德宝针锋相对：“要不你说怎么办？这么僵着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乔春燕气的咬牙切齿：“周秉昆也太欺负人了。”
曹德宝问道：“你到底同不同意？”
“我不同意，我凭什么同意？梅姐又给我联系了一家大饭店，他凭什么不让我做生意啊？”乔春燕连珠炮的发狠。
“可是你不同意，他就不放人，你说怎么办？”
“不放就不放，我他么的还不求他了呢。”
“你不救丁勇了？”
“不救。”
曹德宝眉头一皱：“你就不怕二姐怪你？”
“那我也没办法，上午我去我大姐家了，我让大姐和大姐夫帮我。”
乔春燕经过昨晚的事，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代价太高，不如让丁勇进去。
反正乔玉芬和丁勇过的也不好。
如果丁勇进去了，她就让两个人离婚。
趁乔玉芬容颜半老，再帮她找一个有能耐的。
所以她现在听曹德宝这么一说，更坚定了她的信心：“告诉周秉昆，就说我二姐不同意。”
“春燕。”曹德宝相劝，“我觉得还是……”
“嘟嘟嘟……”电话里传来一串盲音。
“草，够狠。”曹德宝骂骂咧咧，觉得后背都是凉的。
回到了包房，曹德宝将酒杯里酒干了，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昆儿，我走了。”
这一下，周秉昆反而懵了：“你啥意思？”
“弄，往死了弄，判丁勇十年八年的，不，死刑得了。”
“卧槽。”周秉昆难得骂了一句脏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春燕她二姐说她没钱赔偿龚斌的医药费，所以放弃了。”
“真的？”周秉昆半信半疑。
“真的，我现在就让她二姐准备后事。”
曹德宝摆摆手，走了。
周秉昆苦笑，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他走回吧台，把电话打到了龚维则的办公室。
龚维则听闻，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乔春燕够狠。”
一周以后，丁勇从快从严的判了。
三年，扰乱公共秩序罪，上限顶满，重监关押。
……
转眼间，周秉昆做生意已经整整一个月。
他和孙赶超草草算了一下账，大概赚了两万七。
孙赶超激动万分：“秉昆，我们发财了。”
虽说万元户在九十年代初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万块钱也相当普通职工十多年工资。
周秉昆也是十分高兴，把车发动着，说道：“我们去买东西。”
“买什么？”
“传呼机。”
孙赶超一听，脑袋都吓炸了，连连摆手：“我不买，太贵了，那是有身份的人才戴的。”
周秉昆呵呵笑道：“以后我们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我不买，真不买，我也没啥用。”
这时候传呼机刚刚出现，一个要三千二百块钱，孙赶超哪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周秉昆说明道：“这东西传递信息快，等你有了，你就有用了。”
孙赶超哪懂这些，一头雾水的问道：“啥是信息？”
周秉昆知道和他说不明白，笑道：“我让你买你就买，你就听我的吧。”
孙赶超闷头一顿纠结，最后还是说道：“行吧，听你的。”
很快，两个人来到了电讯公司。
周秉昆来回推着传呼机上的开关，“滴滴滴”的试着机。
孙赶超手里也拿着一个，咧着嘴傻笑。
周秉昆问道：“你笑什么？”
“我要是戴上它，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必须的。”
“那行，买一个吧。”
直到此时，孙赶超才真正下了决心。
那个时候不兴挑号，给啥要啥。
周秉昆是79。
孙赶超是87。
孙赶超把传呼机别在腰上，腰板瞬间挺的笔直。
周秉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伙，真帅。”
孙赶超高扬着下巴：“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