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吓得捂嘴，连连摇头。
“听说龙肉滋补，令人长生，”涂离九靠在一边，不咸不淡地插嘴，“怎么也有遭人嫌弃的时候。”
姬弘连眼也未抬，冷哼一声：“看来药效不错。”
话音未落，却听春姬一声咋呼：“哎呀，馆主，你怎么流血了？”众人看去，只见有血从涂离九的眼角和鼻孔缓缓流下，他却恍然不知。场面诡异，又有点滑稽。
春姬忙掏出帕子，要上前替他擦拭，却被姬弘抬手挡住。
玲珑看他鼻血一路向下，没忍住出声：“过河了……”
涂离九见众人神色有异，抬手在脸上一摸：“血……啊！血！我流血了……”他一脸惶恐，展示着手心的一点血痕，竟跟个小孩似的哭起来，“呜，我要死了……”
玲珑瞠目结舌。她见过他徒手挖出人心，满手满身是血，观者脸色大变，他自己却平静得很。谁知这狐狸竟是个银样镴枪头，流点鼻血，就唧唧歪歪地哭起来。她撇撇嘴，心里好笑。
“春姬娘子，烦你带玲珑去别处歇息。”姬弘忽然下令，语气严肃紧迫，令人难以违逆，春姬只好称是。
玲珑不明白他为何有此要求，未及询问，一股甜腻的异香扑鼻而来，玲珑思绪迷糊起来，只觉体内有一股奇怪的热流涌动。姬弘见玲珑目光迷蒙，心知她已受了影响，将她抱起，大步往门口走去。
“怎么走？”他立在门口，回头询问。
“嗯……”春姬不放心地看一眼涂离九，最终还是迫于姬弘的威严，跟上前去，“玲珑先去妾房中吧，姬馆主，这边走。”
“都走了？”还在哭天抹泪的涂离九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人离开，“我都快死了，至少留个人给我呀……喂！”
姬弘充耳不闻，注意力都在胸前作乱的那只手上：“玲珑……别摸了。”
“給我摸摸怎么了？”少女语气蛮横，眸中却浸着笑，鼻尖向他颈侧拱了拱，手下一刻没停，“子夏，你好香呀。”
九尾狐族之血是三界最烈的催情之物，玲珑小小年纪，自然无法抵御，姬弘无奈一笑，任其施为，倒也不以为忤。春姬引他进了屋，行至榻前，姬弘俯身，将玲珑放下。谁料玲珑并未松手，揪着姬弘衣襟挺身而起，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姬弘眉梢轻挑：“好吃吗？”
“人间至味！”玲珑舔舔嘴巴，笑得满足，“若能每日吃上几口，快活似神仙！”
“胆大包天，”姬弘失笑，“舌头给你割下来。”
玲珑听了这话，迷糊地眨眨眼，拉住姬弘，又吻上来，轻咬慢舔，很是吃了几口，之后放开手，两眼一闭，大义凛然道：“割去吧，够本儿了。”
春姬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
姬弘眸光幽深，半晌不语。“我去看看……离九，”他深吸一口气，向春姬请托，“劳烦娘子照看玲珑。”
“嗯……哦，好。”
玲珑睁眼偷瞄，只瞥见姬弘离去的背影，她迷茫道：“怎么走了？”
春姬在一边抚掌赞叹：“玲珑，敢想敢干，不简单啊。”
离了异香源头，一会儿玲珑便冷静下来，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羞赧难当：“我……怎么对子夏做出这等事来……哎呀！姐姐你还笑！”
见她着实懊恼，春姬笑道：“这事说起来得赖我们馆主，姬馆主不会怪你的。”
“涂离九？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有所不知，”春姬凑近了，压低声音，“馆主的血，有催情之效。上回馆主在外受了伤，沾了点血在帕子上，又叫他随手一丢……京里闹出不少荒唐事呢。”
催情……玲珑惊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是为何……”见春姬神色清明，玲珑迷惑，“子夏是龙，神灵之身想来难以蛊惑，但姐姐与我同是凡人，怎么也没受到影响？”
“心中有情，才催得动呀，无情无心之人，自然不受影响。”春姬一笑，探究地看向玲珑，“你何时对姬馆主有了想法的……”
玲珑语塞，她何时有什么想法了！
“别瞎说，我才没有！”玲珑眼珠一转，觉出不对来，“姐姐当年不是说，将来要嫁给涂馆主吗，怎么就无情无心了？就在这儿，午睡时说的，”她拍拍身下床榻，“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呢。”
前些年，春姬还没接管明夜楼的生意，闲来常邀玲珑相伴，两人同吃同睡，多的是女孩间的悄悄话。长大要嫁涂馆主……这话或许是说过的。
“那时候懂什么，做不得数的。”
玲珑不解：“你不喜欢他了？”
“如今我一天倒有八百件事要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哪里顾得上啊。”春姬两手一摊，无奈道，“况且……”她想了想，又没说下去。
“况且什么？”
春姬仔细地打量她：“玲珑，你真的喜欢上姬馆主了？”她踌躇一二，终于劝道，“还是趁早收了这心吧。”
“喜欢子夏？”玲珑心下茫然，“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春姬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古曲有唱词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人神有别，馆主是上古灵狐，姬馆主是不死神龙，他们活过千年万年，相形之下，你我……不过是朝生暮死之物。
“你该寻觅个好夫婿，生儿育女，相扶到老；若不想嫁人，便同我一般，领些事做，你从姬馆主那学来的手艺也足够过活了……好好过我们凡人的日子吧，别做飞蛾扑火的傻子，他们一个眨眼，便是我们的一辈子了。”
是这样吗？玲珑呆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些。
在白龙馆待得太久，见惯了神灵精怪，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日子总是要一天一天地过，对于她与子夏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春姬说得在理。以蜉蝣之身，妄求神灵之爱，岂不可笑。可是……她并不奢求神灵回顾，这样……也不可以么？
玲珑被这念头惊得发怔。
突突的心跳，敲得胸腔都有些痛了。